韓之風對朱慕云的性格,確實了解得很透徹.對朱慕云來說,只要有錢,一切都好辦.哪怕只是欠條,也是可以商量的.
只是,他派去的人,遇到的是諸峰,事情就不太好辦了.當複興路323號的人,拿著條子,想去領人的時候,諸峰差點把他打了出來.
幸好,諸峰辦事很認識.他只是將人趕了出去,隨後就向朱慕云彙報.諸峰心想,如果這種事,也能打欠條的話,那就不是朱慕云了.
但是,朱慕云卻讓諸峰,把人給叫回來.朱慕云的貪婪,只是表面現象.諸峰不認識聶大輝,自然不知道,他的手里,現在就握著九頭山的三當家.
"你沒看到,這上面寫著六百元?再說了,人家寫得很清楚,三天後,就把錢交來.三天時間,就白賺一百大洋,這樣的好事,到哪里去找?"朱慕云微笑著說.
朱慕云心想,下次見到朱加和,一定要好好奚落他一頓才行.堂堂九頭山,為了營救三當家的,竟然連區區五百大洋都拿不出來,這還是九頭山麼?
既然朱慕云願意,諸峰自然不能違拗.將人追回來後,憑著一張欠條,就將化名聶飛的聶大輝釋放了.
聶大輝走出碼頭貨物檢查場的大門,心里感慨萬端.自己差一點,就走不出來了.昨天要不是朱慕云出了這麼一個主意,就算他再神通廣大,今天也是出不來的.
聶大輝走後沒多久,張百朋帶著馮梓緣,來到了二處.他是來要人的,昨天朱慕云答應,會給他一批人複查.張百朋希望,能找到朱慕云犯錯的證據.
"朱處長,請把那三十人的檔案,全部交給我."張百朋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今天早上,他向李邦藩彙報,強烈抗議朱慕云的做法.
李邦藩告訴他,朱慕云的做法,其實是符合中國國情的.中國人就是這麼目光短淺,他們為了錢,可以忘記國家利益,如果不給他們賺錢的機會,又如何留住,像朱慕云這種人的心?
在整個南京新政府內,像朱慕云這樣的人,數不勝數.這些人,之所以願意為新政府效力,除了一部分人,確實相信所謂的和平救國,曲線救國外,大部分人,只是為了,在這個亂世,能活下去.
當然,張百朋懷疑,朱慕云做事有貓膩,李邦藩也能理解.所以,他也同意了張百朋的做法.今天早上,朱慕云向李邦藩彙報工作的時候,就說起了此事.
"現在,只剩下七個人了."朱慕云拿出七份檔案,交給了張百朋.只要是李邦藩的要求,他都會無條件答應.
朱慕云知道,當自己忠誠老實的印象,在李邦藩心目中根深蒂固的時候,將會產生巨大的能量.
"我需要全部的三十份檔案."張百朋把這七個人的檔案,順手交給了旁邊的馮梓緣,又堅持著說.
"可以."朱慕云表現得很配合,他這樣做,也是想向張百朋表明,他光明磊落.
其實,朱慕云也很清楚,就算自己,不把這些人的檔案交出來,看守所那邊,也會有原始檔案.張百朋想要搞到,也是很容易的.與其鬧得不愉快,不如主動交出來,顯得坦誠.而且,事後他向李邦藩彙報的時候,也能更站得住腳.
"我聽說,他們每個人,都寫一個數字,能否告之?"張百朋拿到所有人的檔案後,又隨口問.
朱慕云的動靜,搞得這麼大,想要隱瞞,根本就不可能.只是,當時的事情,是余國輝親自經手,有些人的數字,他是知道的.但大部分人,具體花了多少錢,才能走出來,他並不清楚.
"不行,這是商業機密."朱慕云搖了搖頭,這些數字,可沒有存檔,也不可能存檔.
"他們的聯系地址,總可以給我吧?"張百朋說.其實,只要他願意,還是能查得到的.
"也不行."朱慕云警惕的說,雖然他假裝很配合張百朋的工作.可是,任何可能有用的情報,他都不想提供給張百朋.
所有嫌犯,被抓到六水洲後,都會有一份筆錄,登記他們的姓名,年齡,職業,住址,家庭成員等資料.當然,這些資料,有可能是假的.特別是,當他們的安居證,也同樣是偽造的話,可能性就更高了.
可是,通知人來送錢的地址,以及安排的擔保人,就不那麼容易造假了.所以,這個地址,最有可能是他們的真實地址.至少,也是與他們最有關系的地址.
如果將這個地址,也告訴了張百朋.那麼,張百朋只需要,派個人去問一下.每個人具體花多少錢,隨便就能問到.
張百朋雖然沒有特別調查,可是他還是大概聽說了,朱慕云帶走的這三十人,他們為了出去,付出的代價,至少在一百元以上.這個"元",可是銀元.相當于至少五百法幣,一千以上的軍票了.
而最多的一人,足足花了五百大洋.這已經是三根金條的價格了,要財大氣粗到什麼程序,才會為了少受兩天罪,就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啊.
"好吧."張百朋看了朱慕云一眼,並沒有再糾纏下去.既然朱慕云不願意說,自己只好想其他辦法.
朱慕云很疑惑,這可不是張百朋的性格.所以,朱慕云將諸峰叫來,將張百朋感興趣的資料,全部銷毀.同時,他讓諸峰,帶著憲佐班的人,馬上回憲兵分隊.
至于交給情報處的這七個人,朱慕云沒准備再接手.七個人當中,包括三名軍統人員.朱慕云相信,有馮梓緣在的話,他們一定可以,順利離開的.
"朱處長,我們只是複查,這些人最後,還是要由二處處理的."張百朋見二處的人,竟然准備撤離,找到朱慕云,對他說.
"這些人,我們二處都審訊過,都沒什麼問題.如果情報處的複審過了,直接放人就是."朱慕云不以為意的說.
"你就不想,再從這些人身上撈一把?"這下輪到張百朋疑惑了,哪怕就是個普通老百姓,從政保局這樣的地方出來,要敲他點錢,也是可以的.
朱慕云為了收錢,巧立名目,已經不能用無恥來形容了.他現在,能放任七個人,讓他們順利出去?
"這幾個人,可能有二三個,可以榨出些油水.既然要麻煩情報處的兄弟,就當是我的一點心意了."朱慕云微笑著說.
"你就不擔心,里面可能會有抗日分子麼?"張百朋驚訝的問.
"抗日分子現在跟我沒關系,只要沒有九頭山的土匪就行."朱慕云微笑著說.
"這麼說,這七個人,現在歸我情報處處理?"張百朋問.
"你們複查後,如果覺得沒有問題,可以直接放掉.當然,如果你能讓他們出錢,就當我二處,送給情報處兄弟們的辛苦費了.如果你要帶回情報處,重新審訊,甚至用刑事,我都沒意見."朱慕云說.
"總有一天,你這樣的態度,會讓你吃大虧."張百朋緩緩的說.
在朱慕云眼里,就只有錢,但是,為了錢,而鋌而走險,甚至是故意玩火,那就太劃不來了.就算李邦藩很信任他,甚至也分了朱慕云給的錢,但是,如果朱慕云出了問題,李邦藩也逃避不了干系.
"我做的任何事情,都沒有違規."朱慕云鄭重其事的說.
不管如何,他放人,在程序上是沒有差錯的.就算真的放走了,他也不用承擔太多的責任,甚至不用承擔任何責任.
張百朋對朱慕云丟給他的七個人,沒有任何興趣.他將這七人,隨手交給馮梓緣去複查.在他看來,這七人,都是沒什麼油水的.既然朱慕云都不感興趣,自然也沒什麼價值.
連朱慕云都不感興趣的人,自己也無需花費太多的精力.
然而,當馮梓緣看到,這七個人的名單後,心里早就像翻江倒海一樣.因為,他看了三個熟悉的名字.這讓他的雙目,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
馮梓緣接到任務後,原本還在想,要怎麼說,才能從朱慕云手里,把團體的人救出來.從接到任務,到來二處,一路上,他的大腦,都在高速運轉.可是很遺憾,他一直沒有找到,有用的辦法.
朱慕云的愛好,也是最大的弱點,就是貪財.可是,他不知道,團體的人,會不會配合.昨天在六水洲的事情,他也聽說了.每個處,都可以從六水洲,挑選一批嫌犯審訊.
只是,朱慕云的辦法,很獨特.他用出錢的辦法,選了些人.馮梓緣也希望,團體的人,能用錢解決問題.可是,他們還留在二處,說明他們沒有給錢.
朱慕云說給張百朋的話,說可能還能榨出點油水,張百朋可能沒有在意,但他明白了.這確實是一份心意,可惜,張百朋沒有領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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