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慕云告訴諸峰的情報,其實更加詳細.他給胡夢北送情報的時候,並不了解古昌縣的情況.更加不知道孫明華和田島拓真,竟然都來了古昌.朱慕云相信,胡夢北得到情報後,就算發給家里,最終也會轉給古星地下黨,或者古昌縣的地下組織.
昨天晚上,朱慕云在古昌縣待了一晚,看樣子,今天還走不了.如果明天再回去,時間也來不及.一旦耽誤了事,會讓組織受到損失.讓諸峰知道這件事,並不會給朱慕云帶來麻煩.而通過諸峰,應該能將情報,迅速傳遞給地下黨.
諸峰作為憲佐班一科的科長,他可以自由在法租界活動,想要與地下黨取得聯系,實在太方便了.他的身份,比朱慕云更加方便.一身制服穿出去,哪個敢懷疑他?
諸峰覺得,自己太幸運了,遇到朱慕云這麼一個糊塗蟲.這麼機密的情報,隨口就告訴了自己.他馬上以巡查的名義,將這份情報,及時送給了地下黨.
諸峰的這份情報非常及時,古星地下黨收到後,迅速研究營救計劃.只是,從古昌救人,難度實在太大,最好的辦法,還是在轉移途中進行.
昨天晚上,田島拓真和史希俠忙了一個晚上,他們將所有人都篩選了一遍.可是,並沒有找到幾個可疑分子.
"情報處也只是來碰運氣,要是真有重要人物,回來的路上,不早跑掉了?"朱慕云手里端著一碗面條,上面蓋著一個雞蛋.時棟梁找的廚師不錯,雖然只是普通的面條,但吃起來很勁道.
"隊長,還有一天時間,應該會有發現."史希俠卻不死心,這些人都是從根據地來的,不敢說所有人都抗日,至少大部分人是心向新四軍的.甚至,還有不少人,本身就是新四軍.
只是,對新四軍的戰士,他們並沒有興趣.與其槍斃這些人,不如讓他們去當勞工,自然減損,還能節省子彈.
"你來古昌,就是為了審這些人?"朱慕云不置可否的問.
"那倒不是,既然來了,當然要盡一份力."史希俠說.
他昨天已經發出了要求與火藥見面的暗號,按照他們約定的時間,要今天晚上八點半,才能在古昌縣政府後面的一家米粉店碰頭.從現在到今晚八點半,史希俠都是有時間.
上次收到火藥的情報,他就向田島拓真提出,想來古昌縣一趟.沒想到,田島拓真也很感興趣.只是,昨天他們的調查並沒有進展.
"昨天晚上忙了個通宵,你還不累?"朱慕云問,通宵達旦的工作,他除了打牌外,其他事情是做不到的.
"只要能抓到共產黨就不累."史希俠說,他也很想跟朱慕云一樣,在牌桌上玩一個通宵.可是,他沒有這個資格.
昨天晚上,朱慕云在玩牌,他只有在旁邊端茶倒水的份.如何改變這種局面?唯一的辦法,就是拿出實實在在的成績.
"你不累我累了,隨便你去折騰吧."朱慕云說,他現在的想法就是睡覺.
史希俠望著朱慕云走後,不知該說什麼.難道自己抓共產黨也錯了?或許,朱慕云還是因為,自己來古昌,沒有及時向他彙報吧.
周志堅接到命令後,帶著二科的人,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古昌第六師軍需處倉庫.只是,得知朱慕云在睡覺後,他反而不那麼急了.
"周科長,你的人既然來了,那還等什麼?趕緊參加甄別."史希俠見到周志堅後,喜出望外.他與田島拓真,怎麼說也是長官.兩人親自參與審訊,還只能從第六師借幾個兵使喚,實在不方便.
"史副隊長,請問處座是什麼時候睡下的?"周志堅問,他自然不能聽史希俠調遣.
"吃過早餐睡下的,隊長的命令,你應該早知道了吧?"史希俠蹙起了眉頭,周志堅稱呼自己為"史副隊長",而稱朱慕云為"處座",親疏遠近一聽便知.
"我還是等等吧,想必中午處座會醒來."周志堅說,如果史希俠不在,他肯定會馬上投入工作.畢竟朱慕云在電話里跟他說過,要甄別一批人.
只是,史希俠的出現,讓周志堅不敢輕舉妄動.而且,史希俠孤身一人,既沒有三科的人,也沒有三處的人,他當然會懷疑.沒見到朱慕云本人前,他是不會聽從史希俠命令的.如果這點眼色都沒有,怎麼取代馬興標的位置?
"隊長要是睡到晚上,你是不是准備晚上才做事?"史希俠很是不滿的說,自己好歹也是憲佐班的副隊長吧,周志堅完全沒把自己放在眼里.
"我只聽處座的命令."周志堅搖了搖頭,雖然聲音不大,但語氣中的堅定卻毋庸置疑.
史希俠突然知道,為何自己會淪落到現在的地步了.如果他能像周志堅這樣,或許也不會被程吉路取而代之.他原本以為,三處換成程吉路當處長,未必會玩得轉.但是,沒有了他的三處,各項工作開展得有聲有色.
比如說以前最頭疼的伙食問題,因為陳蘭的吝嗇,三處的人不但吃不好,甚至都吃不飽.可現在,三處與警衛隊一起搭伙,也專門請了個廚子.伙食雖然比不上碼頭的經濟處,可是與以前要比,有了天壤之別.
如果史希俠的手下,也有幾個像周志堅這樣的人,他也不至于走到今天這一步.但是,周志堅的話,也深深地刺痛了他.
史希俠奈何不了周志堅,只能把田島拓真搬出來.周志堅迫于壓力,只能屈服.可是,二科的人員,工作起來根本不在狀態.他們十幾人的效率,還不如史希俠一個人.
"周科長,你們一個科審訊一人,這是什麼意思?"史希俠被周志堅的舉動氣壞了,時間緊迫,明天這批人就要送走了,周志堅卻在這個時候撂挑子.
"史副隊長,這是為了慎重起見.對每一個人,都必須重視,否則以後有漏網之魚,算誰的?"周志堅振振有詞的說.
"你……"史希俠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科長,處座醒來了."譚新傑突然來彙報.
周志堅一聽,馬上放下一切,迅速去見朱慕云.他一走,二科的人,自然不敢隨意審訊,只能干等著.史希俠氣得直瞪眼,可他又沒辦法,只好跟著周志堅,一起去見朱慕云.
史希俠到的時候,周志堅已經在向朱慕云彙報工作.因為沒有朱慕云的指令,整個二科只能被迫工作.
"志堅,你這是不對滴的.就算我不在,你也要一個樣."朱慕云看著走過來的史希俠,對周志堅笑眯眯的說.
"是,只要處座下了命令,二科堅決執行."周志堅大聲說.
"但是,馬上就到吃午飯的時間了.兄弟們長途跋涉,一路辛苦了,中午我讓時處長給加兩個菜.至于酒,就要少喝,絕對不能喝醉."朱慕云說.
"多謝處座."周志堅馬上說,他以前對朱慕云的意思領悟得很慢,可現在機靈多了.
朱慕云對審訊的事情,一個字也不提,顯然,朱慕云也並不上心.既然長官不上心,自己如果太積極,就是與長官過不去.他已經決定,中午讓二科的人放開喝,最好是個個喝得酩酊大醉,一覺睡到明天大天亮.
"史副隊長,既然二科的人到了,你就不用再去管審訊的事了.田島小隊長那邊,應該需要你協助吧?"朱慕云等周志堅走後,說.
"我到晚上之前都有時間的."史希俠並沒有領會朱慕云的意思,他只覺得,自己對中共比較了解,如果二科幫著先篩選一遍,剩下的人當中,真要有大魚,一定逃不過自己的眼睛.
"你晚上要干什麼?"朱慕云隨口問.
"沒干什麼,就是約了個朋友."史希俠馬上說,朱慕云的話讓他很是緊張.幸好朱慕云是隨口問起,要不然晚上的接頭,他都會取消.
中午吃飯的時候,朱慕云果然給二科加了菜.一道干辣椒炒肉片,滿滿一大盆,讓所有人吃得連舌頭都快吞下了.還有一道紅燒魚塊,差點沒把他們的肚皮撐破.
"在憲佐班沒給你們飯吃麼?"朱慕云見他們狼吞虎咽的樣子,笑罵著說.
"他們是難得與處座同桌,心里高興."周志堅奉承著說.
"既然高興,那就走一個."朱慕云舉起酒杯,這是當地的米酒,口感香醇,別有一番滋味.
朱慕云剛睡醒,只是陪他們喝了幾杯,就走到了外面.他坐在前面的小亭子里,點了根煙,愜意的抽著.還是時棟梁會享受,如果能找塊地,也要好好造個院子.他在古星的房子只能算洋房,論格局,遠比不了這里.
"處座,下午沒有其他安排吧?"周志堅等朱慕云一走,急忙的扒了幾口飯後,放下筷子也跟了出來.
"你安排個人,跟一下史希俠,看他到底在搞什麼名堂."朱慕云突然說,其實他一直在想,史希俠之前說的"見個朋友"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