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木的話,讓曾山為之一滯.他心里怒罵,既然帝國利益至高無上,為什麼還要收自己的錢呢?收錢的時候,你只想著自己的利益.收完錢,帝國利益就至高無上了,日本人難道都這麼無恥麼?
怪不得朱慕云深受日本人信任,都是因為無恥.曾山覺得,自己就是因為沒有學會這一點,才會在政保局舉步維艱.
山木是日本人,曾山奈何不了他.其實,剛才曾山也只是試探,沒想到,山木被他"詐"了出來.對方真的沒有遵守規矩,軍統內線的消息,想必告訴了日本人.
想到昨天晚上李邦藩不在醫院,曾山自然認定,李邦藩也知道了這件事.曾山很焦急,如果李邦藩知道了,還有自己什麼事呢?
"這件事,李邦藩也知道了吧?"曾山問.
"他知不知道有什麼關系呢?現在,我直接聽命于植村岩藏課長."山木得意的說,李邦藩也特別叮囑過他,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他已經完全清醒的消息.
山木是李邦藩安排接聽電話的,順利完成任務,得到植村岩藏賞識,成為他的直屬情報員,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李邦藩到底知不知情呢?曾山判斷,植村岩藏一定會告訴他.只是,李邦藩的意識是否完全恢複,就不得而知了.
朱慕云從憲兵隊離開後,沒再去政保局.自從李邦藩蘇醒後,朱慕云沒有重要的事情,不會向曾山彙報工作.今天發生了陸軍醫院的事情,朱慕云覺得有些反常.
李邦藩既然在憲兵隊,讓大澤谷次郎去打探消息,會不會方便些呢?根據現在的情況,李邦藩出現在憲兵隊,一定是因為"替代"行動.
還有曾山,比自己還早出現在陸軍醫院,朱慕云一直沒有想通.曾山去陸軍醫院,只有兩個可能,要麼是見孫明華,要麼是見李邦藩.
可是,無論是見誰,都不應該這麼早去啊.孫明華是曾山的下屬,而且受傷多時,正在恢複.昨天曾山就接到了軍統"內線"傳來的消息,今天晚上,古星組將在花滿橋一帶集合.難道說,這件事需要今天一大早去醫院與孫明華商量?
如果找李邦藩,就更加不對了.李邦藩是政保局的局長不假,但政保局現在由曾山擔任代局長,政保局的工作,曾山沒有義務向李邦藩彙報.而且,就算要彙報,也應該是昨天,不是今天清早啊.
因此,只有一種可能,曾山去醫院,並不是為了軍統內線的事.
曾山為什麼要去醫院?朱慕云將腳掛在辦公桌上,斜躺在椅子上,點了根煙.朱慕云想象著,如果自己是曾山,這麼早去醫院能干什麼呢?
孫明華是曾山最信任的手下,還有曾山推門進來那句:"明華,李……",顯然,"李……"指的是李邦藩.曾山在與孫明華討論李邦藩的事情,在自己到孫明華病房前,他們應該在討論.
曾山在不該出現的時間和場合接連現身,實在是奇怪得很.放著軍統內線提供的情報不管,卻跑到醫院,難道說,有什麼事情,比破獲古星組更重要?
對曾山來說,除非李邦藩突然死了,否則沒什麼比破獲古星組更重要的了.
驀然,朱慕云瞪大著眼睛,手指間的煙頭因為震驚而掉到了地上.他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住了,曾山竟敢暗殺李邦藩?膽子也太大了吧.可是想想,也不是沒有可能.
李邦藩如果死了,曾山最有可能接任局長,畢竟他現在是代局長,有著先天的優勢.如果曾山能再破獲軍統的大案,局長之位非他莫屬.
曾山暗殺李邦藩,凶手會是誰?只有一個可能,孫明華!曾山在政保局最信任的人,正是孫明華.在警察局時,孫明華就跟著曾山了,一直以他忠心耿耿,毫無二心.再加上孫明華也住在陸軍醫院,有此得天獨厚的條件,曾山當然會選擇孫明華.
朱慕云再掏出支煙,點上後,猛的吸了一口.所有的事情,一下子都串起來了.曾山這麼早去醫院,一定是因為昨天晚上李邦藩突然沒在醫院,孫明華沒有得手.
誰能想到,躺在病床上輸液的孫明華,昨天晚上差點就干了一件驚天動地的事呢.朱慕云再次去了趟陸軍醫院,一路上,他都在想著,如果自己是孫明華,應該如何行刺.
難道說,孫明華已經抱定了必死的決心麼?李邦藩一旦被殺,日本人一定會瘋狂的尋找凶手.孫明華身上有傷,行刺時一定會露出破綻.
然而,快到陸軍醫院的時候,朱慕云突然放慢了速度.他突然問自己,去陸軍醫院干什麼?給李邦藩示警?還是質問孫明華?無論哪一條,都不會讓自己得利.
朱慕云覺得,自己必須修改"替代"計劃.軍統會在花滿橋的消息,曾山和憲兵隊都知道了,意義已經不大.不管曾山再怎麼努力,憲兵隊都會插手的.
朱慕云給古星組發了封緊急電報,然後,朱慕云才像個沒事人一樣,去了碼頭的辦公室.打開辦公室的窗戶,望著寬闊的古江,朱慕云心潮澎湃.
他一遍又一遍的腦海里"推演"著"替代計劃",看是否有漏洞,能否讓曾山上當?孫明華上當?甚至李邦藩也上當?
"心玉,晚上吃完飯一起去看電影吧?"朱慕云覺得,今天晚上可能很熱鬧,自己最好還是避得遠遠的.他與于心玉已經訂婚,白天兩人不能見面,晚上"如膠似漆"的粘在一起,也是可以理解的.
朱慕云與于心玉去看電影,不但可以完全消除朱慕云的嫌疑,同時,也能讓于心玉變相給他當證人.
"晚上還要加班呢."于心玉為難的說,她不介意與朱慕云一起吃飯,但如果看電影,能推還是推掉.兩人在漆黑一團的晚上,緊挨著坐在一起,她總擔心會發生什麼.
"今天晚上有新電影哦,票難得買呢,要不是我借著憲兵分隊的名義,還真的買不到票."朱慕云故意說,其實,當特工的哪買過什麼票啊.每次想看電影,就以查該抗戰分子為名,電影院還敢阻攔不成?
"是不是那部法蘭西小姐?"于心玉問.這部電影她一直很想看,之前報紙上就介紹過.半個月前,上海就已經放映了這部電影.
"不錯."朱慕云說,他希望于心玉能更快的成長起來.自己身為古星組長,也需要幾名助手才行.畢竟,有些時候,碰到緊急情況時,身邊如果有人,能最快作出反應.
"好吧."于心玉作出了妥協,這樣朱慕云為了討好自己,不就是看電影麼,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
晚上,九點半,朱慕云與于心玉正在看那部《法蘭西小姐》時,大和街的山木,突然再次接到了"廖振宇"的緊急情報:軍統"公雞"將對暗殺李邦藩!
山木聽到這個消息,完全驚呆了.此事關系李邦藩的安全,他必須第一時間通知李邦藩.山木已經知道李邦藩住在陸軍醫院,並且病房內還拉了電話線.此時的山木,已經將曾山完全丟到了一旁,幾乎在掛了廖振宇的電話後,馬上向李邦藩報警.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李邦藩在電話里安慰著說.
"公雞"要暗殺自己,李邦藩暗暗好笑.李邦藩在政保局從來沒有顯露過身手,事實上,作為一名優秀的特工,他的槍法非常好,而且擅長格斗.不要說"廖振宇"特意提醒,就算他沒提醒,"公雞"也不可能傷到自己.
但李邦藩還是很慶幸,自己之前布置的內線,終于發揮作用了.接到情報後,他還有些期待,希望"公雞"早點動手.
李邦藩一直認為,"公雞"就是孫明華.如果"公雞"真的來暗殺自己,正好可以當場揭穿他的真面目.
"此事要不要告訴曾山?"山木問,他是日本人,能被李邦藩選定作為這個緊急聯絡電話的守護者,對李邦藩的忠誠是不用懷疑的.
"不用,讓曾山一心對付古星組吧."李邦藩搖了搖頭,如果能挖出"公雞",將比破獲十個古星組更令他高興.
如果孫明華真是"公雞",今天晚上不動手的話,將錯失良機.畢竟,自己昨天都去了趟憲兵隊,說不定明天就出院了.
孫明華根本沒想到,今天早上曾山來了趟陸軍醫院,就讓朱慕云分析推斷出這麼多事情.並且,推斷的還很准確.昨天晚上他沒有得手,今天晚上絕對不會再錯過機會.
凌晨一點時,孫明華再次換好衣服和鞋子,將枕頭底下的消聲手槍帶好.昨天晚上已經試了一次,今天晚上可謂輕車熟路.而且,今天晚上,孫明華身上的傷,似乎比昨天又好了一些,他在行動的時候,比昨天晚上更輕松.
從自己的病房溜到地面,再從地面走到李邦藩的病房下面,沿著下水管向上爬.很快,孫明華就出現在李邦藩的病房窗口外.他很有耐性,仔細聽著里面的動靜.
今天,里面傳來一陣陣平緩的呼吸聲,孫明華心里一喜,知道自己的機會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