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特霍爾死了?"
戈登伸出手,摸索著拿起了那破碎的眼鏡,他說:
"那我得替嘉瑩感謝你,不,替所有被那個瘋子傷害過的異人感謝你."
"還有這個."
梅林從口袋里取出裝著方尖碑的盒子,放在了戈登眼前,他面無表情的說:
"被懷特霍爾拿走的方尖碑,你們可以帶走它了."
戈登打開盒子,他伸出手,放在方尖碑表面,下一刻,他猛地站起身,對梅林說:
"里面的東西呢?泰瑞根水晶呢?你拿走了它?"
"什麼?"
梅林一臉茫然的反問到:
"你是說,水晶沒在里面?"
"你不知道?"
戈登的語氣中帶上了一絲狐疑,梅林站起身,走到桌子邊,他看著被戈登握在手里的方尖碑,他說:
"我怎麼知道?你們只告訴了我該怎麼握住它,可沒告訴我怎麼打開它."
梅林的回答像是在推卸責任,但戈登知道,梅林說的大概率是真的.
方尖碑這玩意的制作方法來自異人先祖,它所承載的是和地球科技截然不同的知識體系,只有那些最古老的異人家族才知道該怎麼使用方尖碑,想要用外力強行破解它,是根本做不到的.
雖然梅林有奇奇怪怪的能力,但戈登並不認為,他能在短短幾天之內,就堪破方尖碑的秘密.
最重要的是,如果不是使用正確的方法開啟,方尖碑就會永久損壞,在外力強行破解時,方尖碑內部的泰瑞根水晶會被快速轉化為迷霧,然後無差別的襲擊周圍的一切生命.
現在方尖碑還完好,梅林也還活著,這似乎就足以證明,這個已經空掉的方尖碑,應該確實不是他打開的.
"你確定那危險的泰瑞根水晶不在里面了嗎?"
梅林皺著眉頭問到:
"會不會是你感覺錯了?"
"它不在了,毫無疑問."
戈登將方尖碑放在盒子里,他搖了搖頭,對梅林說:
"這件事我得告訴嘉瑩."
"等等吧,她正在和家人吃飯呢."
梅林說:
"現在別去打擾他們.這一家人...挺不容易的."
戈登猶豫了一下,最終點了點頭.
1個多小時之後,黛茜在父母的陪伴下進入午睡,溫和的紮爾文在照顧自己的女兒,而嘉瑩,則重新戴上面具,走入了梅林的臥室里.
她一眼就看到了被放在桌子上的方尖碑和那個破碎的,讓她記憶深刻,這一輩子都忘不了的黑色圓框眼鏡.
她走上前,伸手撫摸著那破碎的眼鏡,戈登低聲對她說了句什麼,嘉瑩便轉過身,彎下腰,對梅林誠摯的行禮感謝.
"感謝你,梅林先生,你除掉了我這一生最大的夢魘."
"沒什麼,這是工作."
梅林隨口回應了一句,他說:
"還是先看看你們的方尖碑吧,戈登告訴我,我拼死拼活搶回的那個方尖碑是空的."
"空的?"
嘉瑩面具之下的面色變了變,她轉過身,將那方尖碑拿起,這東西入手之處一片冰冷,但金屬內部已經沒有了那種破壞性的力量,這代表著方尖碑的力量之源已經消失了.
嘉瑩轉過身,背對著梅林,手指快速的,帶著某種特殊的節奏,在方尖碑表面的那些散亂的符文圈和線條上接觸,就像是在輸入複雜的密碼.
幾分鍾之後,伴隨著某種精密機械開啟的聲音,那無規則的,幾何形的方尖碑從上層緩緩打開.
就像是一個層層開放的金屬花朵一樣.
但這玩意內部,確實已經空無一物了.
"會不會是他..."
戈登在嘉瑩身邊低聲問到.
"不,不是他."
嘉瑩用一種混雜著失望和遺憾的語氣說:
"只有身居古老傳承的異人家族的成員知道開啟方尖碑的方法,梅林先生不是異人,就算他知道開啟的方法,在反複碰觸方尖碑的過程里,他也會被泰瑞根水晶的力量同化成無機物...他還活著,就證明這東西不是他打開的."
"也許是懷特霍爾,也許是其他人."
"懷特霍爾也不是一直持有方尖碑的."
梅林開口說:
"根據我們的追查,方尖碑失蹤是在5年前,懷特霍爾是在3年前拿到它的,也許懷特霍爾拿到它的時候,里面就已經空了."
"不,應該是在最近才被打開的."
嘉瑩將方尖碑重新合起,她扭頭看著梅林:
"戈登在東海岸感覺到的呼喚異人的能量做不得假,你在追捕懷特霍爾的時候,有沒有遇到過奇怪的人?"
"嗯...有!"
梅林揉著額頭,他說:
"有一個能根據接觸到的事物,把自己的軀體隨意轉換成不同物質的人,他一直在阻攔我追捕懷特霍爾,那是個很難纏的對手.哦,對了,懷特霍爾叫他13號,而且那家伙看上去缺乏理智,應該是他制作出的某種試驗品."
"他在哪?"
嘉瑩問到.
"在神盾局的基地里,我花費了很大的精力才抓住了他,林肯正在對他進行檢測,來確定他是不是個異人,以及他轉化的時間."
梅林坦然的說到:
"我有種猜測,也許那個13號,就是懷特霍爾用泰瑞根水晶轉化出的異人?"
"有可能."
戈登點了點頭:
"邏輯上也說得通."
"戈登,你去找林肯."
嘉瑩對戈登說:
"幫助他確定一下13號的情況,我在這里等你."
"嗯."
戈登對嘉瑩真的是言聽計從,他一閃身,在藍色弧光的閃耀中就消失在了梅林的臥室里.看著戈登消失的身影,梅林一臉玩味的說:
"他真的很維護你,而且對你有種發自內心的仰慕...你說,他會不會..."
"戈登是我的養子."
嘉瑩知道梅林要說什麼,她坐在椅子上,摘下面具,一臉坦然的對梅林說:
"他是我在遇到紮爾文之前,在世界旅行的路上撿到的棄嬰,他天生殘疾,也許就是這個原因被父母拋棄了,在這個充滿痛苦的世界里,這種事情太多了."
"哦,我差點忘記了,你也是個長生種."
梅林拍了拍額頭,他說:
"我很好奇,你到底了活了多久?"
"200多年吧."
嘉瑩面無表情的回答說:
"我出生的時間,正好是法國大革命聲勢最浩大的時候,我的家族有種遺傳的特性,我們都很長壽,但子嗣艱難,你估計很難理解黛茜出生的時候,我和我的家人有多麼高興,黛茜,我的女兒,她繼承了我的家族傳承的優良血脈,她這一生,注定要做偉大的事情."
"那要取決于那孩子的選擇."
梅林彈了彈手指,取出一根香煙,放在鼻子之下輕輕嗅著,他說:
"即便是父母,也沒有資格規劃兒女人生的道路,在我看來,也許黛茜以普通人的身份過一輩子也會很幸福."
"你對我女兒說了什麼?"
嘉瑩說:
"她剛剛告訴我,她要留在她父親身邊,替我照顧她的父親,她還請求我一起留下...我了解紮爾文,以他的性格,他不會阻攔我帶走黛茜,所以肯定是你!"
"我只是告訴那善良的孩子,她父親生病了,需要照顧."
梅林坦然的說:
"這是黛茜自己的選擇."
"確實,紮爾文的身體很虛弱,他自己喝下那些該死的藥劑,把自己變成了一個瘋子,而現在,他清醒了,似乎一夜之間變回了曾經那個讓我心醉的優雅男人,但可惜,他最多再活7年的時間就會油盡燈枯."
嘉瑩看著梅林,她說:
"你修改了他的記憶,對吧?梅林先生,將那些痛苦的,陰暗的,不堪回首的過往統統抹掉,給了他重新開始的機會,但我好奇的是,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也有些疑問."
梅林點燃了香煙,在升騰的煙霧中,他看著嘉瑩,他說:
"紮爾文把整整一個村子的人推入深淵,才讓你死而複活,但在那之後,你似乎心性大變,為什麼會這樣?林肯之前告訴我,一個異人轉化只需要微量的泰瑞根水晶就能完成,但你和戈登這些年卻一直在收集方尖碑."
"你們手里現有的泰瑞根水晶肯定已經超過了維持'來世’運轉需要的數量,你們藏匿這麼多危險的水晶,到底是為了做什麼?"
梅林攤開雙手,對嘉瑩說:
"你看,一個自稱和平的組織,卻擁有可以隨時制造大屠殺的武器,如果只是語言上的保證,這真的很難讓我們放心."
"跨越死亡之門,總要留下點什麼."
嘉瑩低下頭,她低聲回答說:
"紮爾文把我複活之後,我缺失了一部分感情,這是長壽帶來的弊端,當你活的足夠久之後,感情自然會變的非常淡漠.我的很多祖先都是因為失去了所有感情,最終選擇了自我了斷生命,我的感情流逝沒有祖輩那麼嚴重,但那次死亡,再加上女兒失蹤的消息,激化了這個過程."
"紮爾文不知道這些,他深陷絕望中,後來他來找過我,他對我發誓,他會找到女兒,但那時候的我正處于恢複中,在冰冷意志影響下,我對他說了很多不該說的,很惡毒的話...我又一次傷害了他."
"他請求我把他轉化成異人,以此得到力量來尋找我們遺失的女兒,但他是個普通人,接觸迷霧只會讓他死去.我拒絕了他,他便自己尋找方法,結果把自己弄得瘋瘋癲癲,甚至還差點傷害了'來世’里的一些孩子,戈登很憤怒,他一直不喜歡紮爾文,便將他趕出了來世."
"至于你的第二個問題,答案其實很簡單."
嘉瑩抬起頭,她那漂亮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冷漠,她說:
"我和這個世界最深刻的聯系就是我的女兒,我的黛茜,如果她受到了傷害,那麼我為什麼還要對這個不斷傷害我和我同胞的世界繼續友善?"
"梅林先生,像是懷特霍爾那樣的人...這個世界有很多,你覺得,他們還配繼續活下去嗎?他們肆意的傷害那些無辜的人,他們做下惡事卻又逍遙法外,他們能堂堂正正的活在陽光之下,而我的同胞,那些無辜的孩子們,卻只能偷偷摸摸的躲在深山里."
"這個世界,公平嗎?"
嘉瑩說:
"也許讓他們也體會一下變成怪物的感覺,也許,讓那些稱呼我們為怪物的壞人們自己變成怪物,會是對他們最好的懲罰...你說呢?"
"但這個世界上,總是好人更多."
梅林揮了揮手,他有些無奈的說:
"世界就是這樣的,雨水會落在每一個人的身上,不管他們是好是壞.你再恨他們也沒用,這世界是你的,但也是他們的,是好人的,也是壞人的.相信我,嘉瑩女士,對于那些做下惡事的人,我比你更痛恨他們.但你得承認,這也是世界的一環."
"沒有丑陋的罪惡,正義的美麗就無人欣賞."
"你想報複那些傷害了你們的壞人,但按照我的經驗,這種事一旦開始,在你的複仇吞沒那些壞蛋的同時,還會有更多的人被卷入其中,我指的是那些你想保護的無辜者."
他舒了口氣,他看著坐在自己眼前,如雕像一樣的嘉瑩,他說:
"你是個危險的人,嘉瑩女士,這一點毫無疑問,你控制不了內心的複仇欲,你在策劃一件很危險的事情,我不能熟視無睹."
"你要逮捕我嗎?"
嘉瑩抬起頭,她看著梅林,她說:
"在帶回又奪走我的女兒之後,你又對我想做些什麼?"
"不."
梅林搖了搖頭,他走向嘉瑩,他彎下腰,與嘉瑩的目光平視,他認真的說:
"我勸你放棄那些...你的打算,你的報複,你的痛苦記憶,所有的一切,放下吧,女士."
"你可以和你的女兒和你的丈夫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在紐約,你可以用足夠的時間來彌補你對女兒的愛和對你丈夫的愧疚.我可以保證,沒有任何人會來打擾你們."
"戈登是個很好的領袖,我想,由他來領導'來世’會讓你足夠放心."
"我...做不到."
嘉瑩閉著眼睛,她痛苦的說:
"那些記憶,那些過去,那些傷害...我做不到,梅林先生,我不像紮爾文那麼大度,我只是個女人,一個被傷害過的,小心眼的女人."
"所以我會幫你."
梅林抽出魔杖,他對嘉瑩說:
"給戈登寫一封信吧,作為母親和養子的離別,把那讓你不堪重負的過去放下,和你的丈夫一樣,陪著你的女兒,開始新生活.就算是為黛茜著想,你應該知道,什麼樣的生活對她而言是最好的."
"我的意思是,請好好思考一下...在你心里,到底是複仇重要?還是女兒重要?"
嘉瑩看著梅林手中的魔杖,好幾分鍾之後,她舒了口氣,她說:
"那就..."
"麻煩你了,梅林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