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持劍之道

"哈哈…"不等文淵真人說話,站在屋頂的暗鴉同伙狂妄地笑了起來,"嶗山的掌門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瞧瞧這位,這魯莽的性格也能擔當一派之主的大任嗎?"

單萱聽著這笑聲,略微覺得有點耳熟,但那人開口說話,聲音中帶了些回音,又完全聽不出來了.

"你放.屁!"梁博聞言,用力揮開文淵真人攔住他的手,用劍尖指著屋頂那人道:"我嶗山的事情,還輪不到你妖界插手,你殺我嶗山掌門,勸你還是先做好死的覺悟."

文淵真人毫不防備,被梁博推得身體微側了一下.雖然知道師父不至于被這一推弄得怎麼樣,但單萱還是趕緊站到師父身邊,表明決心.

梁博話說完,揮舞著手中的長劍,騰空飛起,攻向那人.

"梁代掌門!"文淵真人出聲阻止,雖然跟屋頂那人這還是初次交手,但對方的實力不容小覷.

可梁博紅了眼睛,完全聽不進文淵真人的話.

那人站在屋頂,絲毫不顯慌亂.'咻’的一聲,一把銀色小飛刀直朝梁博的面門打去.

梁博收劍護臉,去了攻勢,不得不落到地面上.

暗鴉原地不動,手里把玩著同樣的銀色飛刀,戲謔道:"想要傷我們的王,是不是應該先過我這一關?"

王?他才是王!

單萱聞言,放遠目光仔細看了看那個高高在上的人,他身量很高,身著一件寬袖鮮華彩服,貴氣逼人,只是臉被風吹起來的墨發遮住了.

當初那張孩童模樣的臉還牢記于心,都道妖有千般模樣,萬般變化,原是不假!

單萱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中的含霜劍,若真是他殺害了葫蘆道長,絕對要第一個不放過他!

梁博猝不及防,險險躲過銀飛刀,但握劍的手掌也被飛刀震得虎口發麻,嘴上卻仍咬牙切齒道:"好,那我就先殺了你!"

說話間欲再次攻過去,文淵真人身影一晃,出現在梁博和暗鴉兩人之間,阻擋了梁博的攻擊.

梁博怒不可遏,"文淵真人,你到底是何居心?為何三番兩次的阻攔我!"

文淵真人皺著眉頭,緊抿嘴唇,似乎是還沒有想好說辭.

單萱擔心刀劍無眼,會傷到師父,可此時無論如何也無法沖過去,不能給師父增添麻煩.

情勢複雜,人群開始出現騷動,個個嚴陣以待,眼神凶惡的似乎只等一聲號令,就可以赴死遠征的將士一般.

"夠了,你們還沒完沒了是吧!"妖王一聲厲喝,眾人只覺得震耳發聵,連大地都晃了三下.

是何等的功力才能發出這樣的音波?單萱穩了穩心神,這一刻感受到的能量,絕對是她有生以來感受到的最為強烈的一次.

妖王看著到腳底下因為他短短的一句話而出現了心神潰散的人,十分得意,"小小的嶗山而已,本王告訴你們,別什麼髒水都往本往王身上潑,你嶗山掌門死了關我妖界何事,我們不過是路過而已.安陽,我們走!"

暗鴉的原名叫安陽,很普通的人間男子的姓名,到如今卻是除了妖王再沒有第二個人這麼喚他了.


此時聽見妖王喚他姓名,暗鴉眯了眯眼睛,面上微微露出些許遺憾,但還是迅速化成一只烏鴉,撲扇著翅膀飛了起來.

梁博豈是妖王一句話就能打發得了的,"你說路過就路過啊!路過能到我嶗山大殿里來?"

"信不信由你!"妖王的口氣云淡風輕,不屑一顧.

說話時,一陣風吹來,衣袖拂動,若不是知道他是無惡不作的萬妖之王,光這個氣度,怎麼看都像是神明再世!

暗鴉盤旋在妖王的身側,圓溜溜的黑色眼睛,俯視著下方不敢輕舉妄動的人,說到底還是貪生怕死的居多.

梁博還准備說什麼,被文淵真人再次攔下,"讓他們走!"

眼看著妖王帶著暗鴉就要離開,梁博差點要跟文淵真人翻臉的時候,一把寒光長劍破空而出,直向妖王攻去.

那長劍正是單萱手中的含霜劍,妖王卻不過隨手一揮,長劍沿著原路往單萱的方向飛了回來,速度比之前快了十倍不止.

一切都是彈指一瞬間,文淵真人一驚,身形微動,長劍落在距離單萱半米遠的腳下,直插進地里.

與此同時,文淵真人瞬移在單萱身邊,看來妖王並沒有傷害單萱的意思,不然自己可能來不及阻止.

單萱察覺含霜劍不受控制,還來不及想什麼,劍就筆直地插在了她的腳邊,直到文淵真人護在她的面前,才覺得兩腿開始發軟.

頓時鴉雀無聲,在場的人,除了文淵真人,誰剛跟妖王正面沖突,最多也就是仗著人多,以多欺少.

單萱竟然毫無征兆地來這麼一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可盡管單萱被嚇了一驚,也完全沒有後悔的意思,哪怕她現在已經被一劍刺死了,再來一次,她還是會這麼做,"你到底是不是殺害魯掌門的凶手?"

亡垠俯視著單萱,他知道這麼遠的距離,他這樣的打扮,又特意改變了的嗓音,單萱並沒有認出他,可是被單萱用似有刻骨仇恨的眼神看著,亡垠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心速在減慢.

"不是!"

那一刻亡垠想了很多,但最終只輕輕吐了這兩個字出來.

隨後,突然冒出來無數的烏鴉掩蓋了亡垠的身形,烏鴉飛開,人便不見了,然後那一片黑壓壓的烏鴉四散著也憑空消失了.

得到答案的單萱,一下子就松懈了下來,軟軟地靠在文淵真人的背後.

她可以發誓,無論是誰,她都可以替葫蘆道長報這殺身之仇,但她也只祈禱殺害葫蘆道長的人千萬不要是妖王,不要是因為她.

文淵真人近距離地感受著單萱呼吸和心跳的頻率,以及剛剛問話時,聲音中夾雜的微弱顫栗,心中明白年輕人總免不得沖動,但還是覺得氣憤.

梁博眼睜睜地看著妖王大搖大擺地離開,盡管憑他根本就不是那兩人的對手,或許賠上全部的嶗山弟子性命,都不足以殺了他們.但能不能做,和有沒有做是兩種感受,此刻他滔天的怒火,無處發泄.

大步流星地沖到文淵真人面前,指著他的鼻子罵道:"玄文淵我真是看錯你了!就算你不想跟妖王為敵,至少也別攔著我,你就真的這麼怕死嗎?"


文淵真人巋然不動,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看向這個對他唾沫橫飛的嶗山代掌門.

和魯佳石一兩百年的交情,如今被他門中弟子指著鼻子罵'怕死’,他真的一句話也不想多說.

"怕死?你不怕死,為什麼不上?那妖王還沒走遠,你現在還可以去追啊!"不說梁博的話說得難聽,就沖他吼的這副模樣,單萱就難以忍受.

人若真的想做什麼,就不要怨恨誰誰誰阻攔了你!

"你…"梁博恨不得一劍砍過去,這麼個黃毛小丫頭,也敢對他大聲嚷嚷,可單萱的才能和膽量,通過結丹和剛剛的那件事,梁博無法小看她.

單萱見梁博被氣得話都說不利索了,如鯁在喉,干脆冷笑著道:"我說錯了嗎?如果…"

她還想說,如果我是你,早沖上去好好打一場了.還沒說完,就被文淵真人拽著手腕,拖走了.

文淵真人拖著單萱,拔出插在地上的含霜劍,一言不發地帶她離開.

人群自動讓道,沒有人敢阻攔他們,就連梁博也一句話都沒有說.

單萱步履凌亂地跟著文淵真人,手腕都快被捏碎了,卻也只是咬著牙,一句話也不說.

文淵真人送單萱回房,進門放開她的手,就反手鎖了房門.

'哐當--’一聲,含霜劍被扔在了地上.

單萱動作迅速地撿起含霜劍,這把她用雙手從師父手里接過來的,屬于她死去的,未曾謀面的師姐的寶劍.

"我給你劍,是讓你這麼用的?讓你去送死!"文淵真人直到此時將話說出口,才發現他的憤怒,並不是因為單萱自作主張的攻擊,而是因為單萱那一刻遇到了危險.

他不能再失去他的第三個徒兒了!

"不這麼用,怎麼用?"單萱蹲在地上,真切地感受到了文淵真人的怒氣.

死里逃生的驚嚇,然後為了維護師父而無所顧忌地對梁博嘶吼,現在竟還要承擔師父的怒氣嗎?

單萱話中微帶著哭腔,倔強道:"劍不就是用來指著敵人,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嗎?"

"你的敵人是誰?你知不知道你剛剛差點死了!"文淵真人覺得單萱需要好好教導,學再多的法術,不能安身保命,一切都是白談.

"你以為你能保護得了誰?嶗山的眾多弟子嗎?"文淵真人焦躁地來回走了兩步.

單萱動了動嘴唇,還是沒有說話.

"怎麼?學了點禦劍術,就覺得自己會法術了,結丹成功了就覺得自己天下無敵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就你這麼點法力,完全沒有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