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王霸之道 第十一章 僵持


“且慢!”王安石忽然一伸手,阻止花榮放箭,花榮冷森森地盯我一眼,放下了手里的鐵胎弓,我亦輕輕一松手,命令士兵暫緩放槍,但他們仍然將火槍平舉胸前,直直地瞄准面前的官軍一眾高級將官。

這簡直就是一個強烈的誘惑,如果能夠一舉將宋軍的高級將領悉數打死,無疑宋兵的攻勢就將兵消瓦解了!

但我很快便放棄了這個誘人的想法。

且不說雙方距離尚在百米之遙,火槍能否擊穿堅實的盾牌還在未知之數!既便僥幸擊穿了盾牌,怕也難以傷到他們分毫,以花榮、楊志之能,要想擊殺他們估計也是難上加難。

“西門慶,雖然你頑固不化但本官仍想給你最後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你降是不降?”

我沖著王安石淡淡一笑,說道:“要降卻也未嘗不可,只是在下有個小小的條件。”

王安石臉色赫然一變,顯然正強忍著心下的滿腔怒火,凝聲道:“說吧。”

我邪邪一笑,伸手一指薛濤說道:“若你把薛濤獻與我為妾,西門慶便投降又有何妨?哈哈……”

“你!”王安石瞬時氣得臉色鐵青,干指我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薛濤卻是嫣然一笑,美目流波,說道:“寨主如此器重小女子,倒讓小女子芳心竊喜,若寨主果然有心,需先投降了朝庭才顯出誠意。”

“夠了!”王安石鐵青著臉厲聲道,“西門慶!既然你如此頑固,本官也算仁至義盡了,再莫怪本官心狠手辣了。”

說罷,王安石在楊志以及另一員大將的保護之下退回了本陣,滯後的大軍卻是緩緩壓了上來,在凸出的重甲步兵方陣兩翼逐漸展開,形成了寬闊而密集的正面,帶著令人窒息的壓力緩慢地撲了過來。

宋兵整齊的步伐踩出世上最強烈的殺音,沉重地敲打在我的心頭。

薛濤在花榮的保護下仍然滯留前陣,沖我微笑道:“寨主的神機槍果然厲害,以區區三千騎兵居然近乎全殲索造將軍率領的一萬押糧官軍!確實大大出乎小女子意料之外,戰果不可為不輝煌,只是以小女子看來,神機槍卻也並非無懈可擊!寨主可信也不信?”

我微微一笑道:“如此,薛小姐但可一試。”

薛濤微笑如花,纖手一揮,伺立她身邊的花榮早已經舉起一面令旗,望空中一展,霎時間激昂的戰鼓聲大作,倏揚的牛角號聲也沉沉響起……

然後一隊隊的士兵便從官軍的密集本陣里開了出來,我看得不禁一呆,心下對薛濤的智慧再度深深歎服!這女人,竟能在如此之短的時間里想出這般有效的辦法,確實是難為她了!在冷兵器時代,能有這樣的遠見已經是極其難得了。

而且,最為可怕是,我以火槍擊敗索造才僅僅一天而已!

但薛濤竟能在短短的一天時間里便找到如此有效的應對辦法,確實讓人吃驚。

宋兵在薛濤的指揮下,舍棄了密集的方陣,而是以疏散的陣形前進!這樣一來,便極大地減弱了火槍的威力!火槍雖然威力強大,鋼珠彈一槍可以射出一片,但是准星太差,如果官軍采用密集陣形,自然是威力強大,而一旦采取了疏散陣形,威力頓時便要大打折扣!

如果再讓士兵卸掉鋼珠彈填裝重鐵彈,在時間上已經來不及了。

早讓我恨得切齒的是出戰的宋兵都是清一色的長槍兵,對我輕騎兵的威脅極大!可以想見,如果兩軍一旦發生正面肉搏,我的神機軍定然會損傷慘重。對于薛濤來說,縱然以一萬長槍兵換取我的三千神機兵,她也是劃算的。

官軍人多勢眾,耗得起!

而我的神機軍卻是損失一人便減少一人,要補充是極其困難的。

我高舉右手,然後重重斬落。

這次射擊的效果果然像我預想的那樣,根本就沒有對官軍構成實質性的傷害,以疏散陣形前進的宋兵應聲倒下者不及總數的十分之一!更多的士兵從宋兵大陣中分離出來,加入前進的長槍陣……

轉眼之間,雙方的距離已經接近到了十米以內,宋兵開始舍棄嚴謹的陣形,疾步沖刺。

“撤!”

我冷喝一聲,撥轉馬頭,同時斬馬刀回手狠狠一揮,斬碎了花榮偷冷射來的奪命一箭!

遵從我號令的兩千九百名神機軍士兵紛紛撥轉馬頭,潮水般退了開去,很快便和宋兵脫離了接觸,遠處傳來宋兵震耳欲聾的歡呼聲,無數雜亂的聲音逐漸彙成統一的高喊聲:“西門慶!膽小鬼!西門慶,是懦夫!”

士兵們臉上紛紛露出憤激之色,我心下卻是夷然自若。

被罵幾聲膽小鬼跟懦夫又算得了什麼?關鍵是打勝仗。

宋兵很快便被我們拋在身後,我們一路回到了青州境內,官道兩旁的梁山百姓便逐漸多了起來,看見自己的軍隊大隊開過都紛紛駐足觀望,眸子里露出的盡是激昂之意!

不對!

我心里陡然對自己喝了一聲,悄然勒住馬缰,戰馬遂順從地收住馬步。

若是這般一路撤回了青州,宋庭大軍開來卻讓這些百姓如何活命?牛頭集的例子擺在那里,想來官軍已經把梁山控制區內的百姓與暴民劃上了等號,一旦梁山控制區被宋軍攻陷,控制區里的百姓下場也就可想而知……

是不顧百姓死活直接後撤至青州保全這支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神機軍呢?

還是不惜一切代價都必須遲滯宋軍的前進步伐,然後靜待吳用率軍來援?

我該怎麼辦?

在心里艱難地問了自己一句,這委實是個讓人難以回答的問題!我霍然轉身,回頭望著身後兩千九百名士兵,士兵靜悄悄地勒馬端立官道之上,森然的雙眸灼灼地凝視著我,眸子里除了信任,便只有凶悍的決然……

我又將目光轉身官道兩側,無數過往的百姓正揮手歡呼,他們或扛農鋤或驅耕牛,安然自得,行動間充滿對我們的信任!在他們的眼里,仿佛我們就是蒼天派來的守護神,是他們一切生活的保障……

我吸了口氣,感到仍然難以決斷!

一陣清脆的童音忽然從官道另一端傳來,我霍然回頭,卻正好看見一群頑童厮鬧著從前方疾步而來,並且大膽至極地一路沖到了我的馬前,領頭的小孩藥模十三、四歲,已經長得像牛犢般壯實,瞪著大大的眼珠子問我道:“你是這里的將軍嗎?”

我心中不禁一樂,忍不住點了點頭。

“太好了。”小孩霎時目露喜色,欣然道,“那你能不能幫我捎一句話給西門慶寨主,就是俺岳飛想參軍,殺官兵替死去的爹爹報仇,俺娘常跟俺說,俺爹死在一個叫王安石的狗官手里,讓俺長大了一定要爹報仇,還要替天行道,替天下蒼生造福,俺岳飛將來一定要做最厲害最出色的將軍。”

“嚇!?”我聞言幾乎大吃一驚,凝聲道,“你叫做岳飛?”

“是啊。”小孩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我忍不住以手扶額,這真是哪跟哪?岳飛不是到了南宋趙構偏安長江以南的時候才會出現的嗎?怎麼居然跑到北宋政和年間的山東來了?莫非後世的那些所謂史學家編寫的宋史純粹就是狗屁?


不過想想也沒什麼奇怪。

唐朝的薛濤還有明末的如是不是照樣在北宋出現了?還有王安石跟蔡京,似乎也顛倒了年代?看來所謂的曆史根本就是人云亦云之說,不可不信不可全信!這樣一想也便釋然,但我心里卻馬上便有了隱隱的喜悅。

這岳飛可是曆史上難得一見的帥才!

雖然我從不相信所謂的曆史知識,對其中記載的許多史實深表懷疑,不過既然岳飛能在曆史上這麼有名,想來應該不是個草包吧?眼下他居然在我的控制區內長大?恩,改天一定讓吳用好好教教他,讓他早一點學些韜略,早一天替我上陣殺敵。

這領兵打仗的事實在不是那麼討人喜歡!

如果可以選擇,我甯可呆在家里守著我的女人也不願意勞心勞力,帶著這些士兵在外面流血拼命,一個不慎還極可能送了性命,那豈非可惜之極?便是想想家里留下那麼多漂亮女人卻要給別的男人享用,都得把自己的腸子給悔青了……

我向幼年的岳飛認真地點了點頭,凝聲道:“岳飛,你回去跟你娘說,就說梁山的神機將軍讓她帶著你即刻啟和前往清風寨,西門慶寨主要在那里見你。”

“真的呀?西門寨主要見我啦!”岳飛的小臉上霎時露出歡喜無限的神色,一溜小跑著去了,留下其余一臉豔羨的小孩,失魂落魄地呆立在官道上,顯然是有心想學岳飛,卻又沒岳飛那個膽量……

我微微一笑,岳飛的突然出現,卻替我很好地做出了決定!

無論如何,我的神機軍拼光了還可以再訓練,如果控制區都淪陷了,梁山也就不存在了!更別提隱藏在控制區內,像岳飛這樣的幼年帥才了……

“策馬……”我高舉左手,用力一曲一伸,奮然道,“回頭!”

兩千九百名士兵響應我的命令,霎時調轉馬頭向著來時的方向。每一名士兵都對我的命令深信不疑,這一刻我相信,即便我是讓他們去自殺,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照做!他們對我的信任已經融入了骨子里……

但我絕不會讓他們無謂地犧牲!

在遲滯宋軍前進速度的同時,我還要最大限度地保存這支來之不易的神機軍!

一路打馬南下,我率領神機軍毫不猶豫地南下,一路上卻不停地思索著遲滯宋軍的最有效辦法,該怎麼做才能遲滯宋兵的前進呢?

伏兵?

挖掘壕溝?

損毀道路、橋梁?

無數的辦法都被我逐一否棄,似乎……除了和宋軍硬拼之外,再無別的辦法可想!從煙州到青州,都是起伏不大的丘陵地區,地形簡單很難做出什麼文章!這里也沒有大江大河,一些小河也可以涉水度過,根本無法利用地利延遲宋軍的前進!

當視野里再度出現宋軍身影的時候,我已經悲哀地認識到,除了和宋軍面對面地干一仗之外,的確沒有別的辦法可想了!

不過,對于如何跟宋軍打一仗,卻是有許多辦法可想。

現在我唯一能夠利用的便是我的神機軍是一支純粹的騎兵,比宋軍擁有絕對優勢的機動性!

我首先將所有士兵的彈藥搜集起來,正好夠三百名士兵放十槍!將所有的彈藥交給三百名射術最好的士兵,其余的士兵一律跨好火槍,手提馬刀,准備肉搏!

我高舉馬刀,森然的利刃散發著冰冷的殺氣,斜舉前方。

馬刀出鞘的聲音連綿不絕地我身後響起,我霍然回頭,二千余把馬刀已經被高高舉起,鋒利的刀刃彙成了一片刀林,映著旭日散發出奪目的光芒,我的熱血霎時沸騰起來,再有片刻,這兩千余把馬刀便要痛飲宋軍的熱血了!

我轉回頭來,森然地盯著緩緩開進的宋軍,用盡所有的力氣吼道:“前進!”

跨下的戰馬首先甩開四蹄,開始緩慢地加速,漆黑的大地在我腳開始逐漸後奶,然後加速,最終如飛倒逝……雷鳴般的蹄聲在我身後彙成一片驚濤駭浪,向著開進的宋軍迎頭痛擊!這一次,我神機軍將舍棄火槍,以手中的馬刀來證明,我們非便是火力強大的神機軍,同樣也是擅長肉搏的冷兵器之王!

宋軍的身影在我面前迅速擴大,我甚至已經有夠清晰地看到他們的猙獰漠然的臉神!

毫無征兆地,一股隱隱的不安忽然開始在我心底萌生。

跨下的戰馬仍在疾速前沖,我森然盯著漠色開進的官軍,心里陡然一顫!太冷漠了,太不正常了!這些宋軍仿佛根本沒有感覺到一支騎兵正在向著他們迎頭撞來!仿佛狂湧而來的兩千余名騎兵只是一團暴烈的空氣……神色里除了無動于衷,便只有冷冷的殺機!

是的,殺機,冰冷的殺機!

我心里驟然一跳,亡魂皆冒!猛地一勒馬缰,跨下戰馬已經人立而起,同時我用盡全力,強嘴大喝一聲:“停止前進!”

我的戰馬在空中一連兩個急旋終于停下馬步。

但我身後的士兵卻再沒有那麼好的運氣!首當其沖的是緊跟我身後的兩騎,為了不致沖撞到我,硬生生勒馬閃避,這一避雖然避免了撞到我,卻讓他們自己硬生生撞入了地獄!

腳下原本結實的地面陡然間嘩啦一聲塌了下去,一條巨大的濠溝毫無征兆地顯了出來!毫無准備的兩騎便這樣頹然一頭栽落下去,立時便被濠溝里布滿的尖銳利刺刺成了刺猬!人鳴馬嘶,他們甚至還沒有揮出一刀,便已經命喪于陣前!

厄運仍在繼續。

連續不斷有士兵因為收不住馬步,轟然撞進了濠溝,只是短短的數息之間,便有至少三百余名士兵已經撞入其中,慘叫聲盈天而起,夾雜著戰馬的哀鳴!我看的目眦欲裂、心頭滴血!媽的,又一次中了薛濤的詭計。

不幸中的萬幸,我還算發現及時!

由于有了我的一聲用盡所有力氣的大喝,後面的騎兵總算險之又險地勒住了沖勢,而且我又將沖擊的陣形列成了前尖後實的尖錐形,避免了更多的士兵撞入陷阱!

但無論如何,我還是中了薛濤的詭計!

這可恨又可怕的女人,莫非算准了我會去而複返?然後又在短短的時間里挖出如此一道陷阱?但她的大軍分明也才剛剛開到此地!

我游目一瞥附近的地形,頓時顫然欲死,一股懊喪潮水般將自己淹沒!

我真是太粗心了,這里分明就是上午和宋軍遭遇之處!自從遭遇之後,薛濤的大隊宋軍根本就沒有再前進過一步,定是專心地在布置這個陷阱!待到我率軍回返,才做出繼續北上的模樣,可恨的是我竟然一時不察,一頭撞了上來……

心痛地望著陷阱中痛苦掙紮的三百余名士兵,我心里沒來由地冒起一股戾氣!

冷然前望,嚴密的宋軍陣中裂開一道縫來,美麗若仙的薛濤在白袍白馬的花榮護持下翩然出現,望著她粉臉上得意的微笑,我第一次有了將她“X”到死的狠念!這個可恨的女人,千萬不要有落在我手里的一天,否則我定要讓她一夜流淚到天明……

“歡迎西門寨主回來。”

妖女嬌弱的笑聲如珠玉般從兩軍陣前傳來,清晰地送入我的耳際,越發勾起我心中的怒火!這一刻,我真想不顧一切地率領殘余的騎兵掩殺過去,將這妖女生擒活捉……

我狠狠地握緊右手,從斬馬刀刀柄上傳來的冰冷寒意霎時通過手臂傳入我的神經中樞,我莫名一震,憤怒如見了烈炎的冰雪般消散!


媽的好險,差點又中了薛濤的詭計了!這妖女分明是在故意激我,讓我喪失理智呢!想起剛才的驚險之處,我頓時冷汗皆流,若是自己一個控制不住,等待自己這支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神機軍的下場可想而知。

我霎時冷靜下來,凝神判斷戰場的態勢。

薛濤的後續行動已經逐漸展開……

這可怕的女人,在如此之短的時間里居然便布下了如此天羅地網!望著從四面八方圍過來的宋軍,我打心眼兒冒起冷意!這麼厲害的女人,如果不能收為己用定然不能留她于世!非我心狠手辣,實是迫于無奈也……

我迅速地打量薛濤精心布置的包圍圈。

在我們開來的方向,已經密密麻麻地布下了一整個方陣的長槍兵,粗略計算人數至少有五千人!我已經沒有心思去思考這五千人是如何潛伏在我們經過的路邊而不被我軍發覺了,現在我唯一的選擇便是從正面擊潰它!

雖然看起來左翼跟右翼只擺出了兩三千人輕弱的方陣,但我知道薛濤真正的殺著定然布在左右兩翼!一旦我認為有機可趁從兩翼突圍,將必然墜入她的算計之中!

來路的方向雖然需要面對五千長槍兵的阻擊,但是至少這個方向沒有陷阱!

“火槍兵靠前,五十米散射!”我冷靜地下令,三百名後陣的火槍兵迅速撥轉馬頭,成了前隊,手持火槍開始往回沖鋒,他們並未因為剛才發生的慘劇而受到任何情緒的影響,神機軍的士氣仍然高漲,這多少讓我心里好受了些。

三百名火槍兵迅速接近北面宋兵,然後開始不慌不忙地射擊,射完一槍之後撥馬後退一段距離,填裝彈藥之後再度射擊,只是兩次射擊,便給北面厚實的宋軍方陣造成了極大的死傷,在付出了一千余人的傷亡之後,北面的宋軍開始舍棄密集陣形的緩慢推進戰法,開始加速南沖,士兵們逐漸分形開來,形成了一長形的松散隊形……

同一時刻,左翼跟右翼的宋軍也放棄了虛張聲勢,開始小心地順著彎彎曲曲的路線迅速向中央靠攏!我冷冷一哂,果然不出我所料,左右兩翼設下奪目的陷阱,只是憑著這三百合圍便想將我西門慶困死于此,卻是癡人做夢!

我冷冷地瞪了濠溝對面的薛濤一眼,調轉馬頭。

在我的手勢命令之下,士兵迅速集結,組成了橫向百騎後沖擊陣形!三百名火槍兵剛好退到沖擊陣形的前面,然後自動往兩邊散開,開始散射從兩翼靠攏的宋軍,而將沖鋒的正面讓給了集結完畢的同伴。

我拔馬繞到陣前,高高舉起斬馬頭,首先躍馬前沖。

士兵們列成整齊強大的方陣,帶著排山倒海般的氣勢,緊緊地跟隨在我身後,向北面的宋軍發起凶狠的沖鋒!

長槍兵固然可怕,簡直就是輕騎兵的天敵!

但那仍舊是有前提條件的,在長槍兵聚集成密集的步兵方陣時,輕騎兵發起正面的沖鋒無疑于自尋死路,但若是面對一群松散陣形的長槍兵,輕騎兵卻仍舊是占有優勢的。

我的斬馬刀狠狠下劈,將一名武將的長槍狠狠斬斷,去勢未竭之下重重地斬過他的肩膀,然後將他的整個上半身順著左肩至右肋卸了下來,漫天灑起的血雨里,我的戰馬風一般飄過,宋兵波浪般裂了開來……

帶著強大的慣性,我的士兵也拍馬沖到。

面對排山倒海般沖來的騎兵,早就心虛腿軟的宋軍斗志渙散,霎時間便被沖得七零八落,松散的陣形越發顯得凌亂起來,我心下大喜過望,宋軍敗像漸顯,看來不需要多久我的神機軍便可以沖出包圍了。

我一面揮動斬馬刀如砍瓜切菜般殺開一條血路,一面瞅空回頭看了一眼,後面的戰斗也已經進入了最殘酷的階段!

三百名斷後的火槍兵已經射完了最後的彈藥,也拔出了斬馬刀,正殊死抵禦著從兩翼殺過來的宋軍!我交給他們最後的任務就是,在前隊未沖開一條血路之前,他們絕不允許後撤一步,既便死得只剩下一個人,亦需拼盡全力繼續戰斗!

這亦是無奈之舉!

如果讓兩翼撲過來的宋軍與北面的宋軍形成四面合圍之勢,失去了機動空間的神機騎兵將再無任何優勢可言,被殲滅將只是時間問題!

在我前隊潮水般的沖擊下,北面的宋軍終于有了潰敗的跡象。

在原先的火槍隊射擊中,北面的宋軍便已經死傷慘重,傷亡了幾乎一半不止!這已經極大地打擊了他們的士氣,此刻再被我軍潮水般一沖,失去斗志的宋兵開始紛紛轉身掉頭,准備落荒而逃……

就在這最緊要的關頭,一聲雷鳴般的大喝聲忽然在宋軍陣中響起。

“士兵們休要驚慌,梁山賊軍已經窮途末路,我們只需再堅持一刻兩翼的兄弟們便要沖上來了,他們就要完蛋了!”

這聲雷鳴般的大喝果然起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原本一些軍心浮動的士兵霎時有了指路的明燈般,馬上平心靜氣掉頭向南殺來,凜然的殺意再度開始浮現在士兵們的臉上,而那些已經掉頭逃跑的士兵也被旁邊悍不畏死的同伴所激勵,駐足猶豫起來……

我心下凜然!

很顯然,這是一員在士兵心中頗有聲望的武將!他的一聲激勵絕對可以讓士兵的士氣值上升十個百分點!

我的目光鷹隼一樣在戰場上搜索著。

這樣的武將的存在,對于宋軍固然是一種強大的激勵,但我同樣知道,一旦他戰死,對宋軍的斗志打擊將是災難性的!毫不誇張地說,只要我能夠大展神威,于兩軍陣中當場格殺此將,宋軍將徹底崩潰……

終于找到他了!

一員山一樣的武將,揮舞著手里一對鬼頭大刀,眨眼間兩名武勇的神機軍士兵已經被他斬落馬下死于非命!

但立時便有四名神機騎兵悍不畏死地圍了上去,合力齊戰那武將。

四柄雪亮的刀頭映起一片泫目的寒芒,森森地罩向了那武將……連我都忍不住看得一陣喝彩,為自己麾下擁有如此出色刀法的士兵而感到驕傲!

但他們畢竟只是士兵,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武將的對手。

厮殺是血腥的,搏斗是慘烈的。

武將揮動鬼頭雙刀,刀勢如水銀泄地般密不透風逐一接下了四名士兵的攻擊,然後刀芒一漲有如實質漲起的光團,陡然間綻放了一下,四名武勇的士兵便已經帶著渾身血雨,哀鳴著從馬背上栽落……

我心頭大痛,陡然大喝一聲,棄了戰馬凌空躍起,如大鵬展翅般一躍十丈,躍過了底下厮殺的戰團,霎間便來到了武將的頭頂!

武將頃刻間發現了我的到來,霍然抬頭,狼一般的眼神森森地盯著我,凝重的殺機從他的鬼頭雙刀上散發開來,森然地激蕩著臉上的肌膚,隱隱生痛……

我心下冷冽一笑,已經有了必殺之心!

無論如何,此將皆非殺不可,舍此我再無他法拯救已經逐漸隱于包圍之中的神機軍!

凜冽的殺機在我心中激蕩,我將鬼頭刀虛虛地掩于身後,然後以龐大的身軀泰山壓頂般向著武將的頭頂壓落,竟是一副欲以自己強壯的身軀生生將他壓斃的架勢!這只是我出招的前奏,激烈的刀勢已經在我背後醞釀,正是烈殺刀法里最慘烈的那一刀——斬碎天宇。

一抹凝重的森然自武將的眸子深處掠過。

他似乎意識到了我這一刀的慘烈,霎時也被激起了凶性,厲吼一聲舞動雙刀,瘋狂般地向上劈來,刀勢猛烈如大江大浪般洶湧澎湃……

我冷冷一笑,迅疾下落的身形陡然一頓,詭異地飄浮在半空!距離武將狂嘯而過的刀尖正好一寸,險之又險地避過了武將垂死前以命搏命的一擊!


一絲灰敗的神色浮現在武將的臉上,他的刀式已然用老再想收勢已然不及!

我冷冷一笑,詭異飄浮的身軀陡地一側,虛掩身後的右臂已經雷霆般劈了下來,沉重的斬馬刀掠起一道銀亮的軌跡狠狠地斬落,如閃電般從武將的脖子上劃過!如此地鋒利,竟然毫無阻礙……

武將的眸子里露出一絲愕然,兩分了然,仿佛終于明白了,死亡原來是這般滋味!

然後他的眸子迅速黯淡下去,生命的氣息迅速從他身上消散……

“蓬。”血光沖天而起,熱血終于沖破了斷裂的血管,將武將的人頭生生沖擊,足有半米之高,濺起的血水如雨般灑落四周,霎時染紅了許多殊死厮殺在周圍的敵我士兵……

我舒了一口氣,順勢一腳將武將失去頭顱的尸體從馬背上踢走,翻身奪了原本屬于武將的馬匹,然後陡然一揚手里的斬馬刀,厲聲道:“你們的主將已死,還要頑抗下去嗎?”

“牛熊將軍死了!”不知是哪名識趣的宋兵嘶喊了一聲,“快跑啊……”

然後宋軍便如退潮的潮水般退了開去,留下一地的尸首。

我回頭望著戰場上稀稀落落的神機軍士兵,心下黯然,雖然終于突破了宋軍的重圍,但我的神機軍卻已經付出了不小的傷亡!我深深地吸了口氣,知道現在不是黯然神傷的時候,引吭長聲道:“兄弟們,撤!”

士兵們仍然始終如一聽從我的命令,頃刻間舍棄仍在纏斗的宋軍,打馬北走。

我默默地守候在路邊,目送著每一名士兵打馬從我身邊走過,發現士兵們幾乎已經人人掛彩,我默默地粗略數著能夠有命北返的士兵,大約有兩千余人……

在剛才極其短暫的慘烈厮殺里,我軍又付出了三百余人的傷亡代價!

來時的三千人,到現在已經只剩下了兩千人!

但我並不氣餒,雖然這一千人損失得有些冤,但是至少,我們已經將神機軍的威名打了開來,在宋軍的心里投下了濃重的陰影!我軍還成功地焚毀了宋軍的糧草,斷送了宋軍久戰的根基,而且,更重要的是,還識破了宋軍兵力的虛實,讓薛濤蓄謀已久的陰謀中途流產……

突出重圍之後,我並沒有立即脫離與宋軍的接觸,而是始終游走在宋軍的視力范圍之內,像狼群般冷冷地監視著他們的北上,瞅准機會便冷不丁地發起一兩次沖鋒,有機可趁便狠狠屠殺,無機可趁則一觸即走……

對于我發明的牛皮糖一般的戰術,薛濤顯然也是辦法不多。

再布置陷阱顯然已經沒有了用處,我根本就不可能再上當,更何況宋軍的一舉一動都在我軍的監視之下!

雙方僵持了半日功夫,宋軍只向北推進了不到二十里,我心下大定,終于完全達成了我的戰略目的——最大限度地遲滯宋軍北上的速度,靜待吳用的援軍!

但薛濤顯然也不是束手無策之輩!

在經過一個上午居然只向北推進了二十里路之後,她毅然分出一支兩萬人左右的偏師,亦不知是由誰率領,分道向西准備繞行側後!我亦依樣學樣,分出一隊五百人的神機軍,由一名勇力及智謀皆堪勝任的士兵率領,依然像牛皮糖一樣粘住那支偏師,縱然一口咬不死他,也要一口一口地咬得他痛,讓他不得安生……

僵持了整整一天,黑夜終于降臨。

我籲了口氣,相對于白天,我更加喜歡黑夜!因為對于來去如風的騎兵,黑夜更利于他們發揮出戰力!腿短速度慢的步兵在黑夜里將更加不是騎兵的對手,而且在夜色的掩護下,大隊的宋軍將更加無法防范神機軍草原狼群般的偷襲……

薛濤顯然是意識到了這種危險性,干脆紮營停止前進。

我靠然歎息一聲,面對宋軍的大營倒也是無可奈何,我還沒有蠢到以一千五百騎去突擊宋軍防守嚴密的大營。

在我軍的留戀和宋軍的憎恨里,黑夜終于過去。

我默然歎息一聲,再度跨上馬背,有些默然地打量著麾下的士兵,他們仍然斗志高昂,雖然皮甲破爛不堪渾身帶傷流血,但眸子里仍舊是灼熱的殺意!但是臉上的疲憊卻是瞎子也看得出來,有一名士兵甚至剛剛攀上馬背便睡著了,又頹然栽落下來……

神機軍已經快到了極限了!

他們已經整整兩天三夜未曾好好地休息過了!尤其是剛剛的一天一夜,連續經曆了兩場慘烈的厮殺,體力已經嚴重透支。

得得的蹄聲敲碎了小樹林的甯靜。

我心神一震,極目北眺,一騎已經如飛而至,看裝束果然是梁山士兵。

“寨主!”士兵狠狠地鞭打著胯下的戰馬,恨不能再跑快些,遙遙地向我呼喊起來,“急報……”

我吸了口氣,終于有吳用的消息了嗎?

神情疲憊的士兵們也紛紛圍了過來,聚集在我身後,眸子里露出振奮的神色。

“怎樣?”我一把扶住翻身下馬的士兵,急聲問道,“軍師怎麼說?”

傳令兵深深地吸了口氣,才凝聲道:“軍師說,讓寨主無論如何再拖延宋軍于青、煙兩州邊境線上,至少要三日之後才可以放任宋軍北上!”

“什麼!?”我大喝一聲,恨得幾乎想一把將傳令兵掐死!森然問道,“那援軍呢?軍師派來的援軍呢?”

“這……”傳令兵惴惴地看了我一眼,細聲道,“軍師說大軍已經北上進攻幽、灞兩州,在獲得勝利之前將再抽不出一兵一卒來增援寨主,而且為了保證進攻幽、灞兩州必勝,軍師還從青州及清風寨里各抽調了五千士兵。”

“什麼!?”我倒吸一口冷氣,這一刻心里只想狠狠地靠一靠吳用祖上十八代的所有女性!這厮如此不知死活,居然抽調了清風寨及青州各五千守軍,那不是說留在青州及清風寨的所有梁山兵加起來也不到一萬了麼?這鳥人,莫非不知道薛濤的十萬主力南在煙州嗎?

難道我派去的傳令兵沒有將情況講清楚?

但我很快便否棄了這白癡的想法,吳用定是知道了薛濤的十萬主力南在煙州!但我更相信,這厮定是真的帶著梁山的四萬大軍北上攻打幽、灞兩州去了。

我不能不承認,吳用的做法可能是對的,雖然我現在恨他恨得要死!如果他在這時候出現在我眼前,我一定會把他掐死!

灞州是梁山控制區東面最後的朝庭州府,一旦被我攻占,梁山控制區從此可以免除東面之憂,再不用擔心四面受敵的困境了!

而幽州的重要性更是無需多說!

幽州,自古以來便為兵家必爭之地,人傑地靈、物產豐富,若是能夠一舉攻占,梁山的勢力頓時將成幾何倍數增長!而且一旦攻占幽州,將直接威脅北宋北面的邊防重府——大名府!從此大名府將處在梁山以及遼國的兩面威脅之下,惶惶不可終日。

但是,現在——我卻得首先面對一個嚴酷的現實!

如何憑借麾下疲累不堪的一千五百人,遲滯薛濤的六七萬大軍達三日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