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海老頭子

十二天階各自有各自的脾氣,傳聞之中,玄家是邪,海家是陰.

據說他們家身體都不怎麼好,不會真刀真槍拿人怎麼樣,但是得罪了他們的人,往往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海家的人喜歡玩兒手段,還有一樣,做事要講有沒有好處.

上次程星河就告訴過我,他在海家做童工賣苦力的時候,聽見過海老頭子這麼一個傳聞.

是個關于女人的傳聞.

那個女人既不是名門大戶,也不是黃花閨女,而是一個表子.

做表子當然每天都要開門迎客,不知道哪天起,這個表子忽然發現門檻老坐著一個男人.

俗話說表子愛財妞愛俏,那個人一樣也不占,表子當然多一眼都懶得看他.

那人也不找麻煩,也不進去吃酒,就在門檻上安安靜靜的坐著,一心一意看著表子.

表子的小姐妹笑話她來了癡心郎,怕是哪天就要中狀元.

表子不愛聽這種類似蘇三起解的傳說,大白天就把洗腳水潑下去澆他,那是冬天,澆下去就是透心涼,可那男的就是不走,宛如門口的祥瑞石獸.

倒是表子的老娘看著這個人身上掛著個稀奇古怪的鈴鐺,不像是一般人,就打探了幾句,那人一張口,說要娶表子,但是沒錢,讓老娘看著辦.

老娘氣的打嗝,說你他媽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那人笑一笑也不答話,但是打那天起,凡事上門找表子的,全都死于非命--死因也一模一樣,中邪死的.

據說死者全是用頭撞牆,大聲嚷著,我不該上南苑,南苑的鬼來啦!

南苑就是那個表子所在的窯子.

自此以後,整個縣城的人都知道南苑窯子,誰碰誰死,老娘的生意一落千丈,表子桌子上也放不起江南的起酥四色點心了.

只有那個男人,還是成天在門檻上坐著,望著表子,笑的很陰.

表子多方打聽,才知道自己家的風水讓人給動了--門檻下面,埋了個鐵盒,里面不知道裝了什麼東西,男的從那一過,就會粘上招鬼邪氣--招的還不是普通死人,而是找替身的厲鬼.

表子就要把鐵盒挖出來,人家就勸她,這沒用,今兒你把鐵盒挖出來,明兒人家從別處掛個鈴鐺啥的,也一樣--你是讓人家給盯上了.

表子和老娘橫不能這麼餓死,老娘這就下了決心,讓表子跟那個坐門口的男人走.

那個男人似乎早就料到了,一點沒意外.

表子一直不明白,這個男人為了自己,為什麼費這麼大的心?難不成,他真的喜歡上個殘花敗柳?

但是自從跟表子結婚,那人在風水行當立刻順風順水,所向披靡,一直到升成天階,天下聞名.

所以很多人傳說,這表子怕是個萬里挑一的金睛獸命--專門旺夫,旺的邪乎.

那個人自然就是海家老頭子,他娶到了表子,一開始沒有孩子--據說因為表子吃了引紅湯,懷不上.

他歎了口氣,讓表子背著童男紙人,每天三更上亂墳崗瞎逛,過了一段時間,本地的孩子夭折了許多,偏偏他老來得子,有了那個中年人--又有人說,他截了這里的子嗣脈,引到自己家去了.


他兒子出生,那地方的孩子才停止夭折.

程星河說他至今也想不明白,一個自私自利,壞事做盡的人怎麼會成為天階.

但是世上的法則是存在即合理,也許,他做的好事比壞事多得多,也或者,他殺的都是該殺的人,這里頭的事情,也只有老天知道.

我也看向了那個傳說之中的海老頭子.

這個海老頭子長著一雙倒八字的壽眉,锃亮一個光頭,惺忪一雙睡眼,人又高又瘦,看著沒什麼精神,還彎著腰.

好似一個老香蕉.

打眼一看,這個人模樣是非常慈善的,甚至慈善的窩囊,我想望氣,可意外的發現--我竟然除了功德光,什麼都望不到.

天階就是天階--他肯定是用某種方法,把自己的面相給遮蓋住了,以我這個玄階三品的能力,根本就不可能看出來.

程星河咬了咬牙,低聲說道:"他們爺倆是跟我有舊仇,你一會兒帶著白藿香快跑."

我們跑了,你還不讓他給斬成餃子餡?

我就去看白藿香,示意她趕緊走,可白藿香假裝看不見,低頭就在那玩兒自己的指甲,余光也在打量這些人.

我一陣腦仁疼.

就暴發戶那個勁兒,我和程星河等于犯了他們家的天條,怕真是沒命活出去了,別把白藿香也連累了吧.

而那個海老頭子還沒說話,先是掏出手帕按著嘴,一陣吼嘍吼嘍的咳嗽,接著才說道:"就是你們,把我兒子給打成這樣的?"

我想說話,程星河先搶在了我前面:"冤有頭債有主,事兒跟我哥們和……那個女的沒關系,要弄沖著我來."

程星河平時見錢眼開,又饞又懶,全國丈母娘都看不上他,但是現在,他神色凜然,跟平時簡直判若兩人.

白藿香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真有點帥.

暴發戶一下就笑了--可這一笑牽動了他臉上的傷,弄得他神似中風,板了臉就罵道:"別他媽的上這來沖好漢了--老子親眼看見,你特麼那天是從桌子底下鑽出來的!"

周圍的海家人頓時都是一臉冷笑,程星河頓時也有點尷尬--他向來帥不過三秒.

而暴發戶接著就看向了我,惡狠狠的說道:"還有這個王八羔子--仗著自己不知從哪兒偷了一把好法器,四處裝逼,看把我打的!還有那個女的……"

他想了半天想不出白藿香的罪名,這才說道:"摸兩把都不行,裝什麼清白大姑娘,天天跟兩個臭小子混著,不知道讓人玩兒成什麼樣了."

程星河腦門頓時就炸了青筋,張嘴想罵他,但是還沒開口,臉色頓時就變了,像是看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

我心里頓時就提起來了,而他回頭想跟我說話,我就看見一股子鐵灰色的煞氣,對著程星河就撞過來了.

這一下,就把程星河撞出去了老遠,他一歪頭就吐出了一口血:"七星,快跑……老頭子動真格的了!"

我認識那種煞氣--這不是普通的厲鬼,而是養出來的鬼.

沒記錯的話,叫穢靈煞.


普通的鬼,煞就是第一名,而煞厲害的點,就在于煞能吞鬼,把鬼的力量也收為己用.

這種穢靈煞制造起來,跟養蠱倒是差不多--選七七四十九個凶靈,灌進了凶骨,塞進一個靈骨甕里面,放在凶煞的風水眼里,養足了四十九天,剩下的一個,就是穢靈煞.

這穢靈煞能有實體,煞氣逼人,普通地階都對付不了--而且這種東西噬主,你養著他,就得拿自己的行氣給他吃.

一般命格的,根本就養不了.

這確實不是我能對付的,但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程星河這麼讓人欺負,于是我嗆的一下拔出七星龍泉就要沖過去.

可我還沒邁兩步,忽然就站不住了.

嗓子一甜,就是一口血--我還忘了,剛才那個真龍血樹用樹根把我纏了個好歹,肯定是內傷加骨折.

這幫海家人,來的還真是時候……

暴發戶看見了,別提多高興了:"該!爹,太好了,那小子受傷了!"

而海老頭子一邊咳嗽,一邊沖著我這個方向走了過來:"可惜啊……可惜……"

我回過頭,看見他正盯著那個熊熊燃燒起來的龍血樹:"好不容易找到了這,卻竹籃打水一場空--那東西沒了."

我心里頓時一提,難道說……這幫海家人到這里來,一開始並不是為了尋仇,而是為了找那個大山魅的?

他們找大山魅干什麼?

這時,海老頭子看向了我,一臉失望的搖了搖頭:"小孩兒,馬連生沒教給過你,不要暴殄天物嗎?"

我一愣,他怎麼也認識我三舅姥爺?

可這話還沒問出來,那股子煞氣對著我就逼了過來,我條件反射用七星龍泉去擋,但是根本使不上力氣,只覺得眼前一涼,整個人踉蹌出去老遠.

腦袋重重的撞在了地上,我看見了滿眼的金星--疼!一身的傷像是穿了個千瘡百孔,甚至分不清哪里最疼!

而那個東西跟大山魅一樣,能吃行氣,這麼一掠,我就覺得身上行氣少了一半,幾乎站也站不住了.

根本擋不住……這個穢靈煞實在太猛了!

白藿香立刻跑了過來:"你沒事吧?"

我連忙說道:"離這遠點!"

白藿香停了一步,卻不肯聽我的話,一下摟住了我肩膀,弄清楚了我的傷勢,眉頭頓時就皺起來了:"不好……"

連白藿香都說不好,得傷成什麼樣了?

海老頭子呵呵一笑,蹲在了我面前:"那個東西在你這里是不是?你拿出來,好說話--我歲數大了,心軟,也就不計較你害死我們海家人的那筆賬了."

他要的……也是大山魅的九竅玲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