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層樓的先施公司,那是遠東第一流的百貨公司.
用他們的董事長,先施公司這中國第一家百貨公司創始人馬應彪的話來說,在他的百貨公司里,要只有顧客想不到的貨,沒有買不到的貨.
來自英國,美國,法國的各類百貨,在這應有盡有.
什麼美國的罐頭,法國的香水,蘇格蘭的威士忌,都能在這里找到.
尤其了不起的是,這還是中國第一家使用女性售貨員的公司.
先施公司初開時為清末民初,當時的女性受"三從四德"影響,不願拋頭露面,結果一個多月都無人應聘.
于是馬應彪的原配夫人霍慶棠女士親自做起了化妝品部的售貨員,她是一位牧師的女兒,少年時代聰明好學,喜歡追趕時代思想新潮,她不但自己拋頭露面,還帶動了兩個小姑娘和她一起站櫃台.
後來女性售貨員多了,個個都是穿著統一服裝,化著淡妝,臉帶微笑,而且人人長得標致.
這在當時可是轟動了整個上海的.
喬布里娜一踏進先施百貨,果然對這里充滿了好奇.
在她之前的印象里,中國是個封閉落後的國家,但是自從來到了大上海,這種印象被徹底的改觀了.
而對于有外國人來到這里,不管是售貨員還是顧客,早就已經習以為常.
喬布里娜戴著一頂有面紗的帽子,別人也看不到她的美麗,自然也就不會引起任何一點騷動.
她不知道的是,在周圍這些顧客里,混進了大量的軍統特工用來保護她和孟紹原的安全.
這里應有盡有.甚至有幾款香水,在羅馬也都很難購買到,可在先施百貨,居然被喬布里娜找到了.
"中國的商人做生意很精明."孟紹原是這麼介紹的:"像這種百貨公司的負責人,會派很多的人駐紮在歐洲或者美國的大城市,只要當地有什麼新的風潮,新的產品,他們第一時間就會知道,並且進行采購,所以絕大部分的產品國內和歐美市場幾乎都是同步的的."
原來在意大利的時候,有人告訴喬布里娜這些話,她是不會相信的,但現在親眼看到,那是再無懷疑.
孟紹原開始小小的展現了一下他的大方.
任何東西,只要喬布里娜稍稍表示出了一些興趣,立刻會有人幫她買下.
光是香水,就購買了八個品牌超過三十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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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布里娜就喜歡這樣購物.
看中了,買.
從來不去考慮價格之類的.
可惜,她的丈夫?嗯,喬布里娜其實已經感覺到自己的丈夫經濟上出了一些問題,出手不像之前那樣了.
而現在在上海,她再次感受到了酣暢淋漓購物的暢快.
在先施百貨轉了一圈,隨行的,已經兩次把購買的貨物先行送到轎車里了.
先施公司1至3層都是寬闊商場,設有24個商場部門,各層有巨大的樓梯相連接.
公司在商場內安置了大玻璃櫥櫃,兼具陳列及收納功能,讓顧客可以自由參觀商品,減少了壓迫感.
大樓的四,五層附設東亞旅館,豪華的東亞又一樓酒店.
屋頂又有一個游樂場,是當時上海由華人開辦的第一家集百貨,酒樓,旅館和娛樂設施為一體的綜合性大型商店.
進入百貨公司大樓的顧客最初僅打算買衣料,日用品的,卻不料進入了吃,喝,玩,樂都齊全的場所,這是上海從來沒有過的商店形式,大樓這樣的設計,連外國人也歎為觀止,稱其為世界的市場.
在五樓的東亞又一樓酒店邊上,是一家名為"升恒"的金器珠寶店,素來以賣昂貴的奢侈品而著稱.
喬布里娜一看到,眼睛里立刻冒出了熾熱的光芒.
有哪個女人不喜歡珠寶首飾呢?
孟紹原看透了對方的心思,一邊讓手下先去酒店訂個雅間,一邊陪著喬布里娜走進了升恒.
這里的經理是個廣東人,一看進來人的這架勢,就猜出來大客戶了.
先是一通英語,接著又換成漢語:"尊敬的先生,女士,有什麼可以為你們效勞的?"
孟紹原只說了一句:"最好的,最貴的."
最好的,最貴的.
這句話比什麼都有用.
"好的,先生,女士,請允許我邀請你們去貴賓室."
來到貴賓室,經理讓人上了咖啡,然後親自拿出了幾件珠寶.
老實說,珠寶都不錯,還是比較讓喬布里娜滿意的.
"全部都要了."孟紹原直接開口這麼說道.
"啊,好的,先生,您真是有眼光."
經理贊美了一句.
喬布里娜心里也很高興,真的是一個大方的男人啊,根本都不問價格.
可孟紹原隨即又緩緩說道:"經理先生,只有這麼多了嗎?"
"先生,您的意思是?"
"東西都還算不錯."孟紹原看了一眼這幾件珠寶:"可還是太普通了一點.'升恒’是一家老字號了,在南洋也有生意,難道就沒有更加讓人興奮的東西了嗎?"
"如您所願,當然有."經理微笑著:"升恒,永遠會讓所有的顧客滿意."
他叫過一個雇員,低聲吩咐了幾句.
"升恒"開始清場並且關上了大門.
這意味著,他們要拿出真正有價值的東西來了.
這一來,連喬布里娜心里都充滿了好奇.
"請稍等,先生,女士."
經理說完走出了貴賓室.
過了一會,在兩名安保的護送下,經理神色肅穆的端出了一個外形不甚起眼的盒子.
他放下盒子,帶上白手套,然後小心翼翼的開了盒子.
喬布里娜立刻發出了一聲驚呼.
盒子里放的是一條項鏈.光彩奪目,散發出了最迷人的光彩.
"這條項鏈,是在香港制造,由英國珠寶大師肯特先生親自操刀."經理不卑不亢的介紹道:"通體由26顆鴿血紅寶石構成,每顆紅寶石周圍都鑲嵌有四顆鑽石,請看,這讓每顆紅寶石看起來都像是盛開的鮮花.無與倫比的設計加上昂貴的珠寶,這是我們的董事長于三年前親自前往香港,從肯特先生手里購買的."
可以看得出,喬布里娜完全被這條項鏈迷住了,她的眼睛死死的盯在這條項鏈上,一秒鍾也都不願意挪開.
"夫人,我覺得你可以佩戴一下."
孟紹原說著,旁若無人的拿起了這條項鏈.
經理遲疑了一下,看得出來他本來是想阻止的,可是手剛剛動了一下,又很快克制住了自己.
孟紹原親手把這條項鏈佩戴到了喬布里娜的脖子上.
喬布里娜發現自己連呼吸都變得沉重了.
經理立刻讓人拿來了鏡子.
喬布里娜只對著鏡子看了一眼,便情不自禁的呻吟一聲:
"天啊,真的是太美了."
"夫人配上這條項鏈,才是真正的完美無瑕."
孟紹原點著了一根煙:"戴著吧,不用脫下來了."
"什麼?"
喬布里娜和經理同時脫口而出.
"這,太貴重了."喬布里娜心里再清楚不過,這件珠寶的價格,早就遠遠超出了她的丈夫羅利加尼能夠承受的范圍.
盡管孟紹原說過,無論她看中了什麼,都會有人付賬的.
可是那麼貴重的東西?
經理同樣驚訝.
他接待過無數的客人,可像眼前這位客人,竟然連價格都不問一下?
"先生."
經理小心地說道:"這條項鏈價值不菲."
"說吧,多少錢."孟紹原掏出了支票本.
"您知道,這條項鏈本來可以賣出更高的價格."經理沒有正面回答:"但是現在正在爆發戰爭,人們更樂意在手里儲存更多的現金以備不時之需,所以這條項鏈有價無市.生意人最注重的是誠實,這些我不想隱瞞你.但是無論如何都不能低于三萬美金."
喬布里娜面色微微有些發白.
太貴了.
這等于一個美國中產者要做接近三十年不吃不喝才能買得起.
這等于三個當紅的電影明星或者歌星的身價.
再形象一點,整個先施公司的租金,一年不過二萬二千美元!
喬布里娜已經准備動手解下這條項鏈了.
"夫人,我說了,她和你很配."
孟紹原寫了一張支票,往前推了一下:"彙豐銀行的,你現在可以去打電話核對一下了."
"好的,先生,夫人,請稍等."
經理拿過支票的時候,手都有些發抖.
"查理斯."
喬布里娜已經開始稱呼孟紹原為查理斯-孟了:"我很感謝你的好意,我更加震撼你的慷慨,但這真的太貴重了,我無法接受這樣昂貴的禮物."
"寶劍贈英雄,項鏈配美人.夫人,這條項鏈,在我看來,根本就是為了你而設計的."孟紹原若無其事地說道:"難道,你真的舍得摘下來嗎?"
他一眼就看穿了,喬布里娜當然不舍得摘下來,哪怕要她付出一切,她也要得到這條項鏈.
當回到意大利,自己戴著這條項鏈出現在舞會里,自己將成為最耀眼的明星.
天啊,查理斯國王陛下到底有多少的財產啊,他就好像有個寶庫,無論需要多少錢都可以從里面掏出來一樣.
經理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夫人,恭喜您,現在您就是這條項鏈的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