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9章 一雙腳印

也有仙靈氣,但是極為微弱.

它身上的氣色,是一種淡淡的煙火氣.

程狗這雙二郎眼現在雖然不是很穩定,但依然管用:"是個小孩兒,我看著像是鍋蓋童子."

那就太好了,遇上能打聽事兒的了.

那兩姐妹一看我們的眼神,也有點緊張:"大師,你看見什麼了?我們有點害怕."

"是不是,這地方的罪魁禍首在這呢?"

"你們家還供養鍋蓋童子呢?"

沒想到姐弟倆你看我,我看你,都沒明白:"什麼童子?"

不是他們?

"那你們家,有人會定期在鍋蓋上放糖嗎?"

"哎,大師,你怎麼知道的?"二姐連忙說道:"我爸爸就喜歡把糖放在鍋台邊,弄的黏糊糊的."

那就對了,鍋蓋童子無供不來,是他們家老爺子奉養的.

他們倆也聽不明白,反正認定了這里有東西,都把身體給護住了,像是怕誰撓他們一樣,往外一路跑:"大師你先看著,我們不在這打攪了."

和上也緊張了起來,把袖子往上一擼:"北斗,那東西在哪兒呢?我勁兒大!"

我擺了擺手:"別著急,不是壞人."

說著往前了一步,可我一往前,那個小小的身體就往後一縮,像是十分害怕.

和上有點納悶:"不是壞人?那是什麼東西?"

怎麼能用東西來形容呢?這是家里的平安神之一.

只要有信仰,就能催生出神靈來,我們遇上過幾位家神,家神之外,各司其職的門神,灶神,井童子,也都是耳熟能詳的.

而眼前這個鍋蓋童子,跟井童子十分相似--都是用來保護入口之物的.

以前那個年代,糧食有時比人命還金貴,入口之物絕對不得馬虎,一般有灶神坐鎮,但要是經常做飯,大量做飯的地方,也會有人來延請鍋蓋童子.

他是做什麼的呢?顧名思義,守護鍋里食物的--舊時代很多沒超度過的餓鬼,一見到了剛出鍋的餐食,就會過來一擁而上,吸食食物,被死物吸食過的食物,味道會很差,人還會得病,尤其飯店最忌諱這兩樣,東西不好吃,吃了還拉稀,你就等著喝風吧.

鍋蓋童子就是在揭開鍋蓋的瞬間,以鍋鏟為武器,把那些上前的餓鬼一一擊退的小神靈.

老輩子人,在飯店這種煙火不斷的地方,往往就會用甜東西來請鍋蓋童子看守食物.後廚做飯做得越多,鍋蓋童子也就越厲害.

看來這位鍋蓋童子,有日子沒吃著供品了.

我回頭看向了程星河,程星河嘰嘰咕咕就嫌我薅羊毛就照著他一個薅.

不找你找誰,這甜東西除了你,也沒人有啊.

他一邊嘀咕,一邊摸出了一包賓格瑞草莓牛奶,一把森永芝士小方酪:"報銷".

這貨最近是有錢了,都吃上外國進口貨了.

果然,那一陣甜香散發出來,一只烏青的小手猶豫了一下,就從挨著灶台的米缸後面伸出來了.

他們吃的是精氣,供品倒是不會少.

我松了心,肯吃我們送的東西,那就有的聊.

我往前了一步,就問道:"尊神,我們跟您打聽個事兒."


米缸後面響起了一陣平常人聽不到的咳嗽聲:"大兄弟,你,你問個啥?"

像是吃東西噎著了.

"關于這家幫廚的事兒,"我答道:"那幾個人,是怎麼死的?"

米缸後面一陣沉默,緊接著,他聲音就不自然了起來:"他們不是在俺廚房里死的."

"我們不是來跟您問責任的."我把來意說了一遍:"就是請您行個方便."

鍋蓋童子又沉默了一下,這才緩緩說道:"俺在窗戶口看見,他們--是在那頭倒的黴."

那烏青小手指向了一排紫藤架:"後面那一排房子就是!以前是東家的書齋,後來給新來滴員工當宿舍啦!"

這麼說,那些死去員工的共同點,還有一個,就是,都是新員工.

越過紫藤架,那是一個精巧的小院落,門口有個金子匾,上面寫著"思雨軒".

而這個時候,正看見,老大把老爺子給背進去.

老爺子手里,還死死攥著金鈴.

我一愣:"你們東家,也住在思雨軒?"

"死也不走,以前沒毛病的時候,說靈位也得停在了思雨軒."鍋蓋童子像是正在狼吞虎咽.

我跟程星河一對眼--這麼說,那些七個新員工出人命,還真跟老爺子有點關系.

和上弄清楚來龍去脈之後,立馬問道:"怎麼著,老爺子那麼個迷迷瞪瞪,病病殃殃的樣子,還有鬼?這不是人不可貌相嗎?"

那也未必--要是跟老爺子有關系,為什麼挖斷了繩子之後才出人命?

"具體又是怎麼死的?"

照著之前白家兄妹的說法,那七個人死的時候,身上長了一片一片的大水泡,活像長了一身肉蘑菇.

這可不是人能干出來的事兒.

鍋蓋童子剛要說話,忽然外面一陣響動,嚇了我們一大跳.

再一轉臉,鍋蓋童子像是受到了驚嚇,已經消失了.

出去一看,鬧半天是廚房的匾不知道怎麼回事,給掉下去了,摔在了地上,成了一堆碎片.

那對姐弟也從院子對面遠遠跑過來了,一看清楚,二姐就開始埋怨:"早知道自己掉下來,一早就賣給上次那個收木頭的了,給三千八呢!"

"那不是尋思著,上次有個專家說這是烏珍木,沉一沉更值錢嗎?二姐你就別說了,咱們家這兩天是喝口涼水都塞牙縫子--就沒那個財面兒."

"財面兒財面兒,歸根到底你不把咱們家房子漆成了紅色,也沒這麼多事兒."

倆人正吵著呢,一看我們出來,連忙問道:"大師啊,你說這是個什麼征兆?"

"碎碎平安,是不是?"

匾額是家里的"門面",腦袋都落地了,能是什麼好征兆?

而且,我還看見了,這匾額上,也有一些穢氣,像是被什麼不干淨的東西觸碰過.

簡直像是--有誰在故意嚇唬鍋蓋童子.

但我也沒直說,就敷衍過去了:"方便的話,我們想上思雨軒看看去."

他們一對眼:"這有什麼不方便的--快請快請."

一問之下,這思雨軒是老爺子年輕的時候修建的--那個時候,他的家族逃過一劫,第一件事兒,就是修了這個小院落,


平時老爺子就在院子里悶著坐著,從來不出去跟一般老頭兒似得釣魚下棋,兩姐弟認定,老頭兒老年癡呆,說不定就是不跟別人交際鬧的.

進了思雨軒,院落干干淨淨,兩排小房子也很整潔:"老爺子這麼喜歡紫藤花?"

觸目所及,入口到院子最里頭,頭頂上都是紫藤花架子,不知道多少年了,藤蔓糾結纏繞,到了花季一定特別漂亮.

不光如此,就連椅子上,簷角上,一切有裝飾花樣的地方,全部都是紫藤花的紋樣.

"聽說麒麟地里,紫藤帶財,"兩姐弟答道:"為著個好兆頭."

這會兒老大正從屋里出來,抬起手做出了個噤聲的手勢,口型說道:"剛睡著!"

越過窗戶,老頭兒已經睡熟了,可一只手,還是死死攥著那個金鈴鐺.

"也沒轍--在別的屋子,他不睡!"

這個時候,已然是日暮西斜,我們也就留在了這個思雨軒里,等著這地方,到底能出什麼幺蛾子.

天涼了,我們就進屋里等著,枯坐無味,和上神神秘秘往兜里一掏:"鋤禾日當午,大家斗地主?"

程星河挺高興:"君自故鄉來,誰也別耍賴."

平常就你耍賴耍的多.

一玩兒起來時間過得快,我跟和上程狗打牌,白藿香整理這次在外頭弄來的新藥,蘇尋四處看古董,等程星河的四個二分別被和上和我的王炸鎮壓過幾把之後,天已經黑透了,程星河輸的面紅耳赤,青筋畢露,還要折騰著賴賬呢,忽然覺出後面如芒在背.

一回頭,我們都愣了一下.

老爺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死死盯著窗戶外面.

我們這才發現,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下起了雪來了,紫藤花架子上,全都是厚厚的一層雪花.

我要把牌收拾起來,可程星河忽然拉了我一下,意思是讓我往外頭看看.

怎麼了?

我對著外頭一看,一下就屏住了呼吸.

只見滿地的雪花上,在花架子前面,出現了一雙突兀的腳印子.

就只有一雙,好像一個人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了一樣.

而那腳印子的方向,對著的正是我們的門口--那個人,一直在外面盯著我們.

穢氣……

和上也看見了,臉一綠色:"站在那的,是個什麼東西?前後都沒腳印子--會飛啊?"

我還看見,腳印子中間,有一道痕跡.

像是一道車轍一樣.

那雙腳上掛著什麼東西--腳鐐?

而那雙腳的大小,看上去三十五六號的樣子.

要麼是少年,要麼是女人.

"來了……"身後忽然響起了一陣怪異的聲音:"來了……"

是老爺子的聲音--他正死死盯著一扇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