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 8-23 熱干面.生鐵球


侯恂提心吊膽的等了半天,終于等到捷報傳來說武昌已經易手,他趕緊換上官服,蹬上官靴,在賀人龍派來的騎兵護送下進入了武昌城。



何騰蛟忙的不可開交,武昌城被早上的戰斗弄得亂七八糟,十余處地方起火,宵小之輩也趁機出來作亂,他手下沒有兵,只能組織起家丁仆人,穿著官服到處指揮滅火拿賊,好不容易平息下來,又聽說欽差入城了,趕緊忙不迭的去迎接。



接旨儀式在總督衙門的前院舉行,看著一身泥水的何騰蛟,傷口裹著繃帶的賀人龍,還有滿身血跡硝煙的劉子光,侯恂不禁暗歎,這樣的歡迎欽差的儀式算是本朝少有了,他取出聖旨,向眾人宣讀了一遍,大義是自己奉旨賑災,地方官員軍馬都要配合云云,然後劉子光也拿出一份聖旨開始宣讀,他的旨意內容是左良玉分裂國土,其罪當誅,正式罷免他平賊將軍以及太子少保等一切頭銜,湖廣的軍政大權交給何騰蛟處理。



何騰蛟立刻山呼萬歲,謝恩接旨,時隔多年他終于當上了貨真價實的總督,自然欣喜萬分,對這兩位欽差大人極是感激,忙了一上午也該吃飯了,何騰蛟道:“不怕大人們笑話,我的總督官邸里連個正經廚子都沒有,咱們還是包個酒樓去用一點吧。”



侯恂心中不滿,這武昌城不比繁華的南京,街道很是空曠,建築物也很低矮,沒有幾家上檔次的酒樓商鋪,難道名聞遐邇的長江中游大埠就是這個德行?其實侯恂誤會了,武昌漢口漢陽三鎮各有特色,武昌是駐軍和官府為主,漢陽有鐵廠兵工廠,漢口才是繁華的商業區。



雖然不悅,但是侯恂並沒有把不痛快表現在臉上,反而和顏悅色的說:“兵荒馬亂的,隨便弄些酒飯便是,不必拘禮。”可是劉子光比他還干脆,說:“去什麼酒樓啊,弟兄們打了一上午還沒吃飯呢,還有城外那些饑民更是幾天沒有飯吃,我看咱們隨便找點東西填飽肚子就行。我記得門口有個面鋪就挺合適。”



劉子光說得正是總督官衙門口的蔡林記面條鋪,因為早上打仗,老板嚇得關門閉戶,此時還沒開張,既然劉欽差這麼說了,何騰蛟和賀人龍也不敢多說什麼,一行人便朝門口的面鋪走去,侯恂恨恨的跟在後面,心說這趟差事和劉子光一起出,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另一個感到倒黴的人是面鋪的小老板蔡林,按理說這麼多大人到他的鋪子里吃飯是天大的榮幸才對,可是他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因為他沒有面條可賣了,今天早上到處打仗,他嚇得藏在床底下不敢出來,哪有時間和面,家里只有昨天剩下的幾把面,因為昨天的天氣炎熱,剩了不少面條沒賣掉,他怕面條發餿變質,便將剩面煮熟瀝干,晾在案板上。一不小心,碰倒案上的油壺,麻油潑在面條上。他無可奈何,只好將面條用油拌勻重新晾放。這種面條能不能吃蔡林心里也沒譜。可是老爺們都來了,往外面推那不是自尋死路嗎,蔡林心一橫,干脆將這些拌油的熟面條放在沸水里稍燙,撈起瀝干入碗,然後加上賣涼粉用的調料,諸如芝麻醬,蔥,姜,蒜,辣椒面、醋、醬油等。端上來以後,眾人看到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面條都忍不住食指大動,這也難怪,大家都忙了一上午沒吃飯,現在吃什麼都是香的。



面條沒有湯,但亂七八糟的調料攪在一起很好吃,劉子光連扒了三碗才問道:“店家,這面條以前沒吃過,叫什麼名堂?”



蔡林看他一身血跡,嚇得不敢大聲說話,小聲答道:“冒的名字。”(武漢話)




劉子光拿筷子敲著桌子道:“又熱又干,我看叫熱干面好了。再給我下一碗熱干面。”



蔡林道:“軍爺,冒的面條了,要不您來碗涼粉撒。”



劉子光笑道:“涼粉是女人和小孩子吃的玩意,算了。”看看其他人也都吃好了,他讓親兵留下結賬,便和幾位大人回衙議事去了。



“熱干面,這個名字好撒,響亮又好記。”蔡林還在琢磨著劉子光給他的創新起得新名字,親兵排出一兩銀子道:“這是侯爺賞你的。”



“要不了這麼多錢…你剛才說麼司?侯爺?剛才那人是侯爺?”蔡林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問道。



“正是咱們家鎮武侯,侯爺付賬就喜歡多給小費,給你就拿著,費那麼多話干嗎。”親兵丟下銀子走了,留下蔡林在那里發傻:“是鎮武侯到我這里來吃面了,還幫我的面條起了名字,哈哈哈,我發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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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子光他們現在面臨兩個大問題,一個是城外的災民隨時有暴動的可能,一個是江對面的左軍殘余隨時可能反撲,劉子光是武將出身,他打滿清、平台灣的戰績人盡皆知,現在左良玉的殘余力量還在,指揮滅賊的任務自然落在他的肩上,至于賑災的任務則有何騰蛟和侯恂完成。



城里還有三千多騎兵,加上劉子光的三百效死營,雖然數量上不占優勢,但是質量上遠比左軍殘部要高,賀人龍當年是和左良玉平起平坐的朝廷大將,後來因為兵敗才歸到左良玉部下,無論是資曆和實力都不比左差太多,他悍然起兵造左良玉的反,不光是因為一時氣憤,更多的是長久以來的壓抑,賀人龍也不是什麼忠君愛國的好人,聯合何騰蛟兵變只是為了獲取更好的地位,他設想中的湖廣是個半獨立的王國,何騰蛟依然是個傀儡,最多管管民政、水利、司法方面的事情,軍隊和稅收依然由自己負責,他和左良玉比起來只是稍微向朝廷靠近了幾步而已。



但是事情不像想象的那麼順利,雖然左良玉死了,但是劉子光來了,這個殺神實在太厲害,他的那些手下也強悍的很,兵器更是殺人與無形,想到這里賀人龍有些擔心自己的地位,如果朝廷事後算賬,追究自己跟隨左良玉多年的罪過怎麼辦。




“賀將軍,武昌總兵這個位子我看非你莫屬。本侯這就上折子給你請封,若沒有將軍的毅然起義,左賊也不會敗得這麼快。”劉子光自然能理解賀人龍的心思,封官許願是他的拿手好戲,現在自己的大隊人馬沒到,當然要把賀人龍哄好了。



“多謝侯爺提攜,人龍身在曹營心在漢,早就想殺了左賊報效朝廷了。”賀人龍聽了劉子光的話,心里才稍微安穩了些。



武昌城內商鋪不多,存糧很有限,只有闖字營的營房里搜出來的幾百袋大米,何騰蛟建議盡數煮了賑災,眾人自然贊同,劉子光他們帶來了五十萬兩銀子,等漢口奪下來之後,可以去那里購買大米,再支持一段時間,朝廷的糧隊就該到了。



正商議著,忽然有兵來報,江面上出現戰船,打著左軍的旗幟,浩浩蕩蕩的朝著造船廠方向而去。



沒想到左夢庚這麼快就解決了那些叔叔大爺,把兵權拿到了手里,劉子光和賀人龍立即起身,准備上陣拒敵,劉子光想了想說:“造船廠那邊我去,賀將軍還是守城吧,以防左軍聲東擊西。”賀人龍巴不得節省自己的兵力,當即答應。



劉子光出了衙門,直奔造船廠而去,這時候事先潛伏進武昌的鍾壽勇和達文喜過來向他報到,劉子光邊走邊問他們為何失去聯絡?鍾壽勇說無線電收報機出故障了,所以無法接收命令,還好他們不辱使命,聯絡上了何騰蛟並且配合賀人龍成功的進行了兵變。



這個節骨眼上劉子光不會去追究這些細節了,他直接問:“你們的炸藥還剩下不少吧,全拿到造船廠去。”



效死營雖然厲害,但有個死穴,就是受到彈藥的限制,他們千里遙遠從京城趕來,每一份火藥,每一顆炮彈都是辛辛苦苦運來的,打一發少一發,尤其是工藝相對複雜的燒夷彈和霰彈,打光了根本沒法補充,等他們的彈藥用盡,戰斗力的懸殊就會下降很多,原來三百人能對付一萬人,現在只能對付三千人了。



所以劉子光也千方百計的搜集武器彈藥,造船廠還有一些設備堪用,武昌站還存著不少生鐵,生鐵堅硬耐磨,鑄造性好,不能鍛壓,可以溶了倒進模子,鑄造出實心炮彈來,這樣簡單的工序造船廠的設備和工人都能輕松完成,那些工人因為劉子光的一句話而得以活命,自然樂于效勞,至于火藥只能節省使用了,將鍾壽勇他們帶來的炸藥也用上,還能堅持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