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 8-24 效死營 上刺


左夢庚是左良玉的長子,自幼習武,弓馬嫻熟,左良玉不識字,但是在兒子的教育上沒少下功夫,在他三歲的時候就送進私塾學習四書五經,左夢庚不喜歡詩詞歌賦,對兵書戰策很有興趣,是個文武雙全的人物,左良玉部下都稱其為少帥。



左夢庚帶著數十條戰船橫渡長江來到漢陽,直奔當地駐軍營地,這里駐紮著左部盧光祖、李國英的兩萬步兵,看到少帥駕到,兩員大將趕緊詢問對岸發生了什麼事情,即使這兩人是左良玉的心腹部將,左夢庚也不敢據實以告,他留了個心眼,只說賀人龍反叛,父親領著闖字營在船廠抵抗,命他帶船速去救援,盧李二將深信不疑,火速擊鼓聚兵,集合士卒准備登船,怎奈這些當兵的不是久經訓練的精兵,光集合就用了半個時辰,拿兵器穿盔甲都慢吞吞的,那個左夢庚氣得直抖手,好不容易集結了五千戰兵,剛登上船對岸就發生了大爆炸,左夢庚心知不妙,果不其然,不多會李過就逃過來了,告訴他船廠已經失守。



李過來了,左良玉卻不見蹤影,盧光祖和李國英頓生疑竇,因為左夢庚和李過的關系很好,屬于左軍的少壯派,而他們和賀人龍一樣是老資格,左夢庚說賀人龍造反也只是一面之詞,誰又能保證不是左夢庚和李過聯手反叛自己的父親呢,這年頭就是親兒子也未必信得過啊。



二將稍一遲疑便被左夢庚看出端倪,他一不做二不休,當場斬殺了盧李二人,收編了部隊,鐵血手段震懾了其他人,誠惶誠恐的聽從他的號令,左夢庚手下有不少戰船,機動力很強,可以選擇在對岸的任何地點登陸,但是登陸以後就要面對敵方的騎兵,所以他還是決定先攻收複造船廠。



左軍水師不愧是長江中游第一勁旅,火弩船發射的巨型弩箭威力無比,幸虧左夢庚還想留著船廠的設備所以沒有施放火箭,要不然船廠已經是一片火海,不過效死營的十門火炮也不是吃素的,每一發炮彈都准確命中敵船,有一艘運兵的木船被實心炮彈打中以後,炮彈在船艙里亂彈,當場打死了百十個人,一片血肉橫飛,嚇得左軍也不敢過分靠近。



左軍勝在人多船多,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左夢庚發現對方只有十門火炮,于是他分兵三路,一路繼續轟擊船廠吸引火力,另兩路分別在船廠的左右兩側登陸。



此時在武昌黃鶴樓上,何騰蛟、賀人龍、侯恂等人正舉著千里鏡觀察戰況,左軍戰船之多令他們心驚,賀人龍看見左軍水師兵分三路,其中一支明顯是運兵的船隊朝著船廠和武昌城之間的一片空地駛來,心知不好,立刻告訴兩位大人:“左軍要登陸了,必須出兵拒之。”何騰蛟是個明事理的人,不會去指手畫腳的干涉軍務,他鎮定的說:“大敵當前,賀將軍可自行其是,不必事事稟報。”



賀人龍匆匆下樓,派了一員將領著一千騎兵殺出城去,正遇到左軍剛剛上岸,隊伍都沒排好呢,騎兵揮著馬刀一個沖鋒就把登陸兵沖垮了,兩千騎兵對付一千多輕裝備的步兵,戰斗基本沒有懸念。



看著灘頭上的步兵被賀人龍的騎兵屠殺,左夢庚收回千里鏡,面無表情的說:“傳令,繼續朝塗家墩進兵。”旗語揮動,又有十條運兵船朝著尸橫遍野的塗家墩駛去。



賀軍騎兵看見又有敵人送死來了,頓時心生輕敵之心,稍微向後撤了幾百步,留出戰馬沖擊的距離,單等著敵人登岸了,果不其然,又是數百名左軍舉著紅纓槍從船上跳下來,煞有介事的登陸,左軍一鼓作氣壓了上去,沒成想對方居然全體臥倒,露出運兵船上殺氣騰騰的床弩,無數支弩箭朝著蜂擁而來的騎兵狂射,收割著戰馬和騎士的生命,左夢庚用兵很有一套,這個欲擒故縱的把戲確實高明,看的城牆上的賀人龍捶胸頓足,騎兵都是他的心頭肉,今天折損的實在是多,叫他怎麼能不心疼。心疼歸心疼,仗總是要打的,賀人龍穿了盔甲,親自領兵出城作戰。



塗家墩登陸本來就是虛招,真正的登陸行動在造船廠左側的一塊灘頭進行,左軍料定造船廠沒有足夠的兵力來抵禦登陸,放心的在這里投入了四千人,效死營遠遠在船廠城牆上開槍,可是子彈飛到這里已經沒了殺傷力,只能眼看著左軍大隊人馬登上了江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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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子光沒有經曆過這樣複雜的作戰,有點施展不開的感覺,對方很有策略,而且兵力多,機動性強,可以選擇戰斗的主動權,而自己只有三百人馬,防守船廠都不夠。



賀人龍領著騎兵殺過來,可是距離灘頭三里的地方卻停了下來,他手上只有一千五百騎兵,面對著擁有床弩的左軍也不敢貿然發動沖鋒,手上一共只有五千來人,今天已經折損了一千多,還要守城,還要留著當以後的政治資本,他怎麼舍得輕易壓上去呢。賀人龍也不傻,他知道劉子光的兵器犀利,不靠他救援也能撐住,何必浪費自己的部下呢。



左夢庚也猜出占領造船廠的不是賀人龍的兵馬,很有可能是朝廷派來的先鋒,既然這樣就好辦了,賀軍肯定不會盡力去救,于是他放心的命令步兵開進,進攻造船廠。



這是一場典型的中世紀攻城戰,左軍抬著云梯,弓箭手護住兩翼,大將站在陣後,士兵們隨著戰鼓的鼓點穩步前進,武昌的天氣很熱,他們中很多人都沒穿盔甲,就頂了個鐵盔,拿著刀槍沖過來。



造船廠的城牆上,劉子光憤憤的看著遠處的賀人龍部,看樣子這家伙是拿定主意坐山觀虎斗了,賀部是臨陣起義的部隊,和他沒有明確的統屬關系,就是不來救也沒什麼理可挑,現在只能靠自己了。



十門火炮原來都在正面轟擊左軍的戰船,現在被劉子光調來了四門對付步兵,造船廠的城牆不比正規的城牆有傾斜的馬道,只有很陡的樓梯,靠人力很難拉上去,幸虧船廠有滑輪和結實的纜繩,效死營的士兵又不乏工兵高手,用幾個滑輪很輕松的把大炮吊了上去。



四門大炮都填上了殺傷霰彈,士兵們也裝填好了子彈,蹲在垛口邊瞄准著越來越近的敵軍,造船廠的床弩也被拉了過來,裝上了從廢墟中扒出來的弩箭,效死營的士兵使用這個可是行家里手,他們還用磚頭將床弩的前端墊高,形成射擊仰角,當兵的一個個若無其事,嘴里還哼著歌,似乎根本沒把眼前這四千人馬當回事,這也難怪,當年他們守濟南的時候,千把人面對的可是十幾萬清軍,那樣艱苦的情況下都打贏了,又有什麼敵人能被他們放在眼里呢。



左軍的部隊稀稀拉拉的如同羊屎蛋,連隊伍都排的不整齊,看起來軍容極是不整,其實這是左夢庚的特意安排,作為技術型的年輕將領,他深知密集的隊伍容易被對方大量殺傷,還不如排成這樣的散兵線。



左軍開到距離船廠一里之處便開始謹慎前行,可是讓他們納悶的是對方根本沒有任何反應,除了靠江的那一面還在斷斷續續的開炮,這邊鴉雀無聲毫無動靜,城頭上一個人影都看不見,連旗幟都沒有,左軍中老兵比較多,知道越是安靜就越預示著危險,他們不約而同的將盾牌舉了起來,頂在頭上,距離越來越近了,終于帶動的百戶大喊一聲:“弟兄們給我上!”第一波數百名士兵一窩蜂的沖了上去。




效死營沉得住氣,他們同樣也是老兵,懂得距離越近,武器殺傷力越大的道理,就是要把敵人放到近處來打才能打的痛快,隨著左軍開始發起沖擊,城牆上的各種武器也開始發威。



四門火炮同時開火,霰彈成扇面打出,風卷殘云一般將左軍前鋒掃倒了一大片,然後是爆豆般的火銃射擊聲,距離如此之近,二百多支火銃幾乎彈無虛發,左軍舉著盾牌也是白搭,當場死傷慘重,那個帶隊的百戶也被一顆子彈打中了額頭而死,後面的士兵把云梯一扔,掉頭就跑。



“給我上!誰敢退後格殺勿論!”左夢庚已經登岸,他手里扶著寶劍站在高處,咬牙切齒的下令。



“我就不信你的兵器打不完。”左夢庚盯著遠處的造船廠自言自語道,雖然不知道對方是用什麼力量發射出威力那麼大的炮彈,但他知道一點,這種東西總有打完的時候,現在派上去的都不是自己的嫡系部隊,打光了也無所謂,正好消耗對方的彈藥。



退下來的左軍被督戰隊砍了幾個腦袋,再次向造船廠攻去,這回迎接他們的是雨點一般的箭矢,又一次的潰敗,士兵們怨聲載道,似乎有嘩變的跡象,左夢庚見不是事,下令將船板拆下來,讓他們頂在頭上前進,說這樣能抵擋箭矢,于是左軍士兵三五個人一去頂著一塊船板往前攻,這個土辦法倒也有效,傷亡率立刻下降,效死營把炮彈都打光了才將這批人殲滅在城下。



隨著炮聲的稀疏,左夢庚對眾將道:“敵人沒有多少家底子了,此時一鼓作氣壓上必能奪取造船廠。”眾將皆深以為然。整理各部精兵,准備發動最後的進攻。



“大帥,炮彈打完了!”



“大帥,左翼沒有子彈了!”



“大帥,右翼也沒有子彈了!”



造船廠城頭,效死營士兵們紛紛向劉子光報告,他只是冷哼了一聲,堅毅的聲音響起:“效死營,上刺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