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 8-37 刀槍不入


千萬不要以為鍾壽勇只會玩炸藥,耍火銃火炮,論起刀槍上的功夫也絕不含糊,就憑他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兩百斤的體重,兩條車軸粗細的胳膊,就是用拳頭砸都能把人砸死,他掌中一杆純鐵打造的長刀足有五十斤重,論起來也夠人喝一壺的。



大太保是甯王手下很有蠻力的一員猛將,不過他這兩膀子力氣在鍾副將面前還不夠看,鍾壽勇暴喝一聲,將長刀向上一抬,擋開了鎏金鏜,順勢一刀劈過去,大太保奮力相迎,依然被巨大的力量震得連人帶馬後退幾步,鍾壽勇暴風驟雨般的又是一陣亂刀劈過去,大太保手忙腳亂的抵擋,鳳翅鎏金鏜被砸的杆都快斷了,每一刀下來都震得他虎口發麻,連心髒都跟著亂震,接連劈了十幾刀,大太保還在機械的舉著鏜抵抗,哪知道鍾副將忽然換招,長刀橫掃出去,一刀就將大太保胸前開了天窗,魚鱗甲的葉片漫天飛舞,鮮血激射出去,人當場就不行了。



鍾壽勇從容的跳下馬來,將長刀插在地上,拔出佩劍割下大太保的人頭,系在自己馬脖子上,然後翻身上馬,提刀高呼:“還有誰不服!”



甯王微微色變,回顧自己剩下的十一個干兒子,這些青年們一個個眼露懼色,畏縮不前,左夢庚更是縮到了最後面,腹誹道:“打什麼打啊,一萬人直接沖上去不就拉倒了麼。”可是甯王是個完美主義者,沒有在單挑中獲得勝利他是不滿足的,于是在他的親自點名下,三太保和四太保硬著頭皮沖了上去,三人再次戰成一團,鍾壽勇面對兩名強敵毫無懼色,一陣金鐵交鳴之後,兩位太保又被斬落馬下。



這回甯王撐不住了,本想親自出陣,可是又覺得自己身份太過尊崇不能輕易出馬,他回顧眾將道:“哪個替本王斬了那黑大個,封侯賜千金。“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甯王陣中竄出一個赤膊的大和尚,手舞鑌鐵禪杖,大叫道:“灑家願往。”甯王定睛一看,原來是麾下的不戒和尚,這家伙身高八尺,一身黑油油的腱子肉,胸前濃密的護心毛,看樣子威猛異常,不在敵將之下,甯王點點頭,滿意的說:“就看法師的了。”



不戒和尚縱馬向前,也不搭話,徑直揮動禪杖來取鍾壽勇,鍾壽勇舉刀相迎,戰了幾回合就知道這禿驢的功夫確實很高,力氣也大,想要取勝是很難的事情,他這邊打的吃力,劉子光那邊自然看的清楚,劉子光唯恐鍾壽勇有失,讓人取過一杆精度極佳的加長管火銃,在半山腰上瞄准那和尚放了一響,可憐大和尚一身武功卻被顆小小的銃子掀下馬來,好在射程太遠,不戒和尚又皮糙肉厚,終于沒有當場斃命,連滾帶爬的逃回了本陣,鍾壽勇也不追趕,繼續罵陣。



一連敗了四陣,甯王的臉拉得像個驢頭,幕僚們也苦勸不能再和敵人單挑了,必須用優勢兵力解決問題,甯王想了想,終于下令擂鼓出擊。



劉子光早就等著甯王的進攻呢,看著他的八門金鎖陣緩緩向前推進著,劉子光身旁的技術兵不停的報告著方位,為炮兵指引著方向,十門大炮發射的開花彈在八門金鎖陣上空炸開,甯王軍人馬皆驚,戰馬不受約束的亂跑,士兵們也抱頭鼠竄,效死營的火銃兵排在第一列,他們冷靜的端起火銃進行著三段擊,後面的壯丁弓箭手們在盾牌兵的掩護下,拉滿了長弓,朝著天空仰射,甯王軍在火炮、火銃和弓箭的打擊下,傷亡慘重,哪還有進攻的能力,紛紛回撤回大營,劉子光也不派兵追趕,鳴金收兵不提。



甯王終于見識到傳說中犀利的朝廷火器,略微有些忙亂,在中軍大帳召開軍事會議,商討如何對敵,左夢庚以過來人的身份建議甯王用木板加上沙土包禦敵,能防火銃炮子,可是甯王那幫謀士卻對左夢庚的建議嗤之以鼻,他們不會容許一個外來人搶了風頭,這些自以為是的家伙建議甯王搜集黑狗血和糞便,在陣前大撒,自然能破了對方的“妖法”。甯王沉思半晌,居然點頭稱是,這讓左夢庚欲哭無淚,跟著這樣的人混,簡直就是一條路走到黑啊。



灑狗血也就算了,可是又有一位高人跳出來獻計,此人頭戴五岳冠,身穿德羅,雪白的五綹胡須飄在胸前,手拿一根浮塵,瀟灑的一甩,說道:“無量天尊,貧道有一策獻于王爺,必然能大破敵軍的奇門妖法,比那勞什子的黑狗血管用的多。”



甯王看見此人發言,頓時欣喜萬分,道:“黃石真人有何良策,快快獻于本王。”




被稱作黃石真人的老道神神秘秘地取出幾張黃表紙,上面畫著天書一般的符號,道:“用貧道的符燒水喝,能刀槍不入,何懼妖法。”看眾人半信半疑,他喚過來兩個膘肥體壯的道童,把黃表紙燒成了灰讓他們喝下,然後讓他倆當眾表演,兩人用一根雙頭都帶槍尖的小花槍互相頂住脖子角力,槍杆都頂彎的也沒事。



“好!”甯王帶頭鼓掌叫好,文武眾將也欣喜萬分,齊聲贊美,這回連左夢庚都有些迷惑了,難不成這符水真有此奇效?



次日出戰,黃石真人在陣前擺起香案,披頭散發狂舞一番後念念有詞,剛開始是低聲的,後來聲音越來越大,高喊一聲:“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然後拿起毛筆,蘸上朱砂,一拍香案,黃表紙被震起,老道就這樣凌空在紙上胡亂畫了幾道,雖然他自己也不明白畫了些什麼,但是動作夠酷夠炫就行了。



畫完了符,黃石道人拿起桃木劍串起這幾張黃表紙,在空中揮舞了幾下,黃表紙竟然燃燒起來,火越燒越旺,看的眾人目瞪口呆,然後老道將劍一揮,火球徑直飛入准備好的水缸。



“好了,大王可令士兵喝了此水,袒胸露腹直上陣前,漫說刀槍弓箭,就是那聲音如雷的奇門妖法也奈何不得。”黃石道人自信滿滿的說。



甯王深信不疑,令麾下二太保帶領的刀斧營出陣,每人喝一口仙水然後直接沖擊敵陣,這一營士兵是甯王軍中精銳,士兵都是膀大腰圓的壯漢,他們甩了盔甲,扒了戰袍,露出黑油油的光脊梁,拿著瓢輪番服用仙水,黃石道人捋著胡須在一旁觀看,目光不時和甯王對視一下,兩人便都浮現出自信而矜持的微笑。



刀斧營有一千人,可是符水只有一缸,百十個士兵喝過來水缸就見底了,無奈只好讓士兵將隨身水囊里的水倒進水缸再次稀釋了飲用,就這樣武裝出了一千名刀槍不入的金剛戰士,他們個個袒胸露背,頭盔也不戴,舉著刀斧氣勢洶洶的向對面敵陣走去。



對面半山腰,劉子光放下千里鏡說道:“甯王失心瘋了不成,兩軍陣前弄什麼光豬秀。”



鍾副將道:“大帥您沒看見那個牛鼻子作法了嗎,好像是弄了什麼仙水給當兵的喝,***以為自己是姜子牙啊,我這就一炮炸了他的香壇。”



劉子光道:“我倒想見識一下這所謂的法術,傳令下去,等敵人進入射程就開火。”



二太保仗著自己的身份多喝了兩瓢仙水,自以為已經成了金剛不壞之身,他脫了衣服拎著兩把板斧走在隊伍的最前列,後面走著一大群同樣彪悍的赤膊大漢,個個都是手拎大刀斧鉞,神情愉悅,意氣風發,在夏日清晨的陽光下肆無忌憚的走著,仿佛不是走在危機四伏的兩軍陣前,而是自家的庭院里。



二太保是山野村夫出身,力大無比,性格粗野,智商卻不是很高,在甯王的這些干兒子里面混的不大好,這回干爹讓他帶隊主攻,分明是將一個大功拱手送給他,繞是二太保智力不高也知道自己就要青云直上了,心情的愉悅讓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歌喉,就這樣邊走邊唱起來:




大河向東流哇



天上的星星參北斗哇



說走咱就走你有我有全都有



路見不平一聲吼哇



該出手時就出手哇



風風火火闖九州哇



嘿呀依兒呀唉嘿唉嘿依兒呀



路見不平一聲吼哇



該出手時就出手哇



風風火火闖九州哇



二太保當年在山上放羊的時候經常引吭高歌,嗓子絕對不是蓋的,兩軍數萬人都能聽見他高亢有力的歌聲,他身後那一千名刀斧手也被歌聲感染了,不時的齊聲唱出:“嘿呀依兒呀唉嘿唉嘿依兒呀”來給他伴奏和音。



對面,效死營的士兵們面面相覷,誰也沒有見過這樣打仗的,這也忒牛逼了吧,光著脊梁往槍口上撞,這樣反常的行為讓久經沙場的他們也不免心中打鼓,至于後面那些壯丁們就更害怕了,拿著刀槍的手都開始微微顫抖,要不是嚴酷訓練下養成沒有號令不許亂動的習慣,說不定已經有人丟了兵器撒腿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