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咕咚~"
幽靜的木屋,浪花聲一波一波地傳進來.
昏暗中,羅蘭平躺在床上,眼睛大睜,出神地看著天花板上漂浮游蕩的微弱光點.
窗外的月亮告訴他,現在應該是凌晨3點左右,他現在的位置,應該是在湖中木屋某一間臥室里.
借著月光,羅蘭大致能看清房間中的布置.
他身下是一張大床,造型類似于一個天然的大木樁,鋪著精心鞣制的獸皮墊,身上蓋著薄薄地絨毯,散發著一股奇異的幽香.靠窗的位置上探出一根樹杈,被當做衣帽架,羅蘭的衣服,褲子,隨身攜帶的小皮包全都掛在上面.除了木床和樹杈外,屋子里就沒其他家具了,就連木門都沒有,而是用一張半透明的紗簾代替.
看到衣服褲子,羅蘭下意識伸手去摸自己身體,上半身光溜溜的,沒穿衣服.下半身......下半身還好,穿了一條薄薄的四角短褲,材料光滑透氣,竟是上好的晶絲綢,和高階法袍是同一個料子.
"看情況,應該是安薇娜把我帶到這里的,還特意讓人給我洗了澡,照顧的還挺周到."
美美睡了一覺,木屋里面十分涼爽,毫無夏日的暑氣,羅蘭只覺神清氣爽,渾身上下說不出的舒服.
"唔~現在正是冥想的好時候."
羅蘭翻身坐起身,擺出沉思者的姿勢,開始冥想.
'雖然沒帶翠綠烈焰酒,但白木雕好像也不在我身邊.這麼冥想的話,對身體的危害不算特別大.現在已經賺了100克朗,到時多喝點翠綠烈焰酒,應該就能恢複過來.’
至于白木雕去了哪,羅蘭一點兒都不關心,反正那玩意怎麼都扔不掉.時候到了,自然就會回來.
這個念頭剛落,羅蘭就感覺自己大腿外側碰到了一個硬物,伸手摸了下,他頓時歎了口氣:'白木雕啊白木雕,你真是陰魂不散啊.’
他懶得管這麼多,繼續冥想.
隨著時間流逝,他腦海念頭逐漸平息,即將進入冥想狀態.
忽然,一個聲音從紗簾後傳進來:"羅蘭,你的導師難道沒有告訴你,過多地吸取混沌力量,會嚴重傷害你的身體嗎?"
聲音很熟,是安薇娜.
羅蘭一怔,從半冥想狀態中退了出來,一伸手,將絨毯拉起來,裹住光溜溜的上半身:"安薇娜,請稍等,我先穿好衣服.......啊,你怎麼就進來了?!"
他話還沒說完呢,簾布就被掀開,一個模糊的白色人影走了進來,人影頭部閃耀著兩點淡淡的銀色輝光,身上則穿著單薄的白色長裙,正是安薇娜.
沒法子,羅蘭只能將絨毯披在自己身上,裹緊,當做臨時的長袍,而後,他從床上爬起來,要起身行禮.
安薇娜伸手止住羅蘭動作:"你就坐著吧,別講這些虛禮了."
羅蘭尷尬地坐在造型奇特的木床上:"安薇娜,是我打擾你安眠了嗎?"
"當然不是.我早就醒了,正無聊呢."
安薇娜走到木床附近,忽然伸出手,輕輕往上虛抬,手心上銀色光輝微微一閃,木質地板竟快速生長出嫩綠的樹枝.這些樹枝如蛇一般穿來插去,不過幾秒,就成了一張造型古樸的翠綠色藤椅.
她坐到藤椅上,見羅蘭滿臉驚奇,便笑著解釋了一句:"這是一個簡單的變形系法術,叫'活化藤’."
羅蘭恍然:"噢~我聽說過這個法術.我還聽說,木靈特別擅長活化植物,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談不上擅長,不過是因為長期生活在銀月森林中,這個法術特別的有用,用的多了而已."
坐定後,安薇娜開始打量羅蘭的身體,看了一會兒,她比了個手勢:"把你身上毯子拿了,轉過去,讓我看下你的後背."
羅蘭有些猶豫,這黑燈瞎火,孤男寡女的,不大好啊.
安薇娜掩嘴笑了下:"你忘了我在天鵝堡對你說的話了嗎?我的年紀,足夠當你曾奶奶了.快點,讓我仔細看下你後背上的皮."
羅蘭意識到,這可能是他的機會,他一咬牙,便解開身上絨毯,從床上走下來,將後背展示給安薇娜.
雖然看不到安薇娜的表情,但羅蘭能感覺到她的視線在自己後背上掃來掃去,以至于他背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好一會兒,安薇娜終于開口:"看好了,把毯子披上吧,小心別著涼了."
羅蘭依言照辦.
等他在床上重新坐好後,安薇娜歎口氣:"看來,前幾天我在天鵝堡說的話,你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呀."
天鵝堡說的話?
羅蘭稍一回想就記起來了.當時,安薇娜建議他不要繼續學習法術,而是專心雕塑,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見安薇娜一臉惋惜的模樣,羅蘭仔細想了下,說道:"雖然我人生短暫,可能還不到你的百分之一,但我同樣擁有人生夢想.我希望,我能成為術法大師.至于雕塑,不過是我的業余愛好."
"夢想就不能改嗎?"安薇娜問.
"不能."
"哪怕這個夢想會讓你喪命?就算沒有喪命,也會大大地影響你的生活質量,讓你的後半生處于半殘廢的狀態?"
"其實我知道解決辦法,我已經開始喝翠綠烈焰酒了,只不過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完全痊愈."
"翠綠烈焰酒?"安薇娜眼波微微一閃:"你真的確定那東西能完全治好你?"
"就算沒法徹底治好,也能大大緩解.再者,想要獲得力量,總要付出代價,我早有心理准備."
木屋中,少年神情淡然,語氣平靜而堅決.
"哪怕你會因為法術卷入無盡的紛爭?哪怕你這一生,可能都無法達成夢想?這一生,都無法得到真正的快樂?"安薇娜不甘心地追問.
羅蘭不明白這木靈為什麼要這麼問,但看對方一心想要答案的樣子,他沉思了下,開口道:"安薇娜,我想,作為一個凡人,我並沒有這麼多的選擇余地.我不僅壽命短暫,生命巔峰期也非常短,既然已經選擇走上一條路,並且已經付出了這麼多時間,我恐怕我已經沒有時間重走另一條路了."
"你可以選擇雕塑呀?"
"我實話實說,我學習雕塑的初衷,其實不是因為喜愛,而是因為缺錢."
"哎~~"安薇娜歎了口氣:"真是一個固執的小家伙."
羅蘭微微皺眉,他不喜歡被人稱作小家伙,哪怕對方是活了可能有近百年的不朽生命.
或許木靈有昏暗視覺,反正安薇娜立即就察覺到了羅蘭臉上的細微表情:"怎麼,不喜歡我喊你小家伙啊?"
羅蘭斟酌地說道:"如果你喜歡這麼叫,我當然不會反對.但就我個人而言,我對這個稱呼並不是很滿意.因為單從外形容貌來說,你的年紀看著並不比我大多少,你的叫法讓我覺得很違和."
"好吧,那我以後就不這麼叫了."
說完,安薇娜忽然又道:"現在,你把毯子解開,趴在床上,不要動."
羅蘭搞不明白對方想干什麼,但顯然,他沒有多少反抗余地.他也相信,安薇娜不會害他.以她的地位和力量,要真想對他不利,他現在估計連骨灰都找不到了.
他這邊剛躺好,就見安薇娜站起身,朝他走過來.不,還不止,她竟然走上了木床,而後在羅蘭身側跪坐下來.
近距離下,羅蘭能看到安薇娜身上的衣裙非常單薄,完全遮掩不住身體曲線,他不敢多看,立即閉上眼睛.
但眼睛是閉上了,一股帶著體溫的幽香卻不斷鑽進鼻子,撩地他心頭發癢.
這些綺念持續時間並不長,幾秒後,羅蘭忽然感覺後背微微一震,傳來一陣針紮似的刺痛感,他忍不住倒吸口氣,全身肌肉一下繃緊,幾乎要從床上跳起來.
"安薇娜,怎麼回事?"
"別動!"
羅蘭只能強忍著,一動不動地趴著.
針刺感持續了大概20多秒,漸漸地,刺痛感消失,化作一陣清涼.這清涼感就好像是薄荷茶,從自己後背皮膚上滲透進去,一直到五髒六腑,最後流轉全身,整個人都說不出的舒服.
"嘶~~~~"羅蘭舒爽地不斷抽冷氣.
過了大概有半個小時,羅蘭感覺身邊傳來微微的動靜,睜開眼一看,就見安薇娜已經重新坐回藤椅上.
借著窗外映照進來的月光,羅蘭發現安薇娜的頭發比之前凌亂不少,眼中的輝光也黯淡了些,額頭似乎滿是汗水,以至于空氣中散發出一股類似蘭花,又類似麝香的氣息.
他下意識伸手去摸後背,細細體會了下,就發現,後背上那塊麻木粗糙的皮膚竟然消失不見了,皮膚變得十分光滑,全身上下也都非常通透,敏感,舒適.
他現在的狀態前所未有的好,幾乎讓他產生一種這輩子再也不會生病的幻覺.
"你治好我了?"羅蘭微微吃驚,按照導師的說法,混沌力量的侵蝕效果,只有通過不斷服用翠綠烈焰酒才能消除的,這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安薇娜微微點頭:"格倫麥有翠綠烈焰酒對抗混沌侵蝕.同樣,銀月森林也有自己獨特的應對方法.當然,具體的方法,你問了我也不會說."
"我明白,我不會多嘴的."羅蘭心中感激.
"記得,以後盡量少喝烈焰酒了,雖然是好東西,治療侵蝕的效果也還行,但長久服用,你身體中會積累毒素,可能十幾年看不出來,但二十幾年,三十幾年後,你的內髒會提早衰竭,大大折損你本就不多的壽命."
羅蘭苦笑:"恐怕我沒有選擇的余地."
安薇娜微微一笑:"你有."
"?"羅蘭不解.
"以後,你每冥想一個月,就過來找我,我會幫你驅除侵蝕,一直到我回到銀月森林為止."
羅蘭大吃一驚,急忙拒絕:"不不不,這太麻煩你了.雖然我不知道你用的是什麼辦法,但你的狀態清楚地告訴我,治療過程非常吃力.這份恩情太重了,我承受不起!"他想不明白,白天的時候,安薇娜明明表現出了精明的性格,怎麼到了夜晚,就變得這麼.......這麼無私呢?
會不會是對他有什麼圖謀?
但以安薇娜的地位,有什麼想法,直說就是了,完全沒必要繞彎子啊.
想不通,真是想不通.
安薇娜眨了眨眼:"我可不是白白幫你,你得用一尊尊雕塑傑作來償還.2個月,至少一尊我的全身雕像,而且絕不能重複.這些雕像,我以後都是要帶回銀月森林的,你可一定要用心才行."
就算兩個月一尊雕像,羅蘭感覺自己還是大大占了便宜.
安薇娜見羅蘭一直不說話,眨了眨眼,笑道:"怎麼,覺得吃虧了?"
"不是,覺得占了大便宜."
"你知道就好.所以雕像的事,你一定要盡心盡力,絕不能敷衍我,明白嗎?"
"哎~~我記住了."
羅蘭終于還是點頭同意.
雖然摸不透對方想法,但安薇娜的確治好了他的病,且以後還會繼續為他治病,不,這已經不僅僅是在治病了,其實是變相為他延壽.
他實在無法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