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世蕃是徹底心服口服,就連腿都站不起來了,他覺得師父就是個魔鬼,算計之深,簡直是匪夷所思,無孔不入.
或許俺答做夢也沒有想到,他自己刻苦讀書,努力思索出路,結果卻是人家早就設計好的.
這人世間最難的就是把想法塞到別人的腦袋里,師父不但做到了,而且還做得悄無聲息,這簡直太厲害了.
王岳只是冷哼一聲,讓你小子害怕一下也好,省得沒事總吹噓什麼天下三傑……你稍微要點臉行不……且不說別人,光是徐階,高拱,胡宗憲,這幾個人哪個不比你小子厲害.
就連楊博都學會了韜光養晦,你還真覺得自己了不起啊!
王岳倒是不覺得有太大的成就……畢竟這只能算是針對一小群人的定向推送,距離大數據還差著十萬八千里呢!
不過這里面的邏輯倒是類似的……你以為你看到了整片天地,殊不知看到的只是別人希望你看到的,而你做出的獨立自主的結論,也是別人早就盤算好的,
這麼一想,還真不知道該恭喜,還是該同情,身為第一個享受這項服務的俺答,他夢想成為成吉思汗第二,那是半點希望都沒有,最多只能老老實實當大明的工具人.
"師父,俺答想要一批火藥……用來修路."李天寵脊背筆直,向王岳說道.
"給他."
王岳毫不猶豫答應.
李天寵微微一愣,"師父,俺答心思深沉,弟子擔心……"
"不用擔心,他不就是想染指火器嗎?又怕我防著他,真是太小看大明的氣度了……不光給他火藥,還給他三千支火銃,另外再給他幾本步兵操典……咱大明做事,就是要坦蕩.他想學就學,能學到手? 算他本事!"
王岳這麼一說,李天寵就松了口氣,可旋即他又沉吟了.
"師父? 那個? 那個一刻哈屯? 她,她希望朝廷能冊封她一品夫人,然後將土默川的耕地和礦場都劃給她."
王岳稍微沉吟? "這件事卻是不行? 我不是說過嗎,朝廷可以尊重她的財產權,但是卻不是給她封地……你去告訴她? 我可以給她發田契? 也可以給她工廠股份? 要是想要更多? 就要靠自己的本事經營."
頓了頓? 王岳又道:"讓安塔倫別吉去跟她講? 做人要守規矩……大明對待男女是一視同仁,卻不是因為是女子,就能高人一等."
李天寵用力點頭……有了王岳的交代,他辦事也就容易多了.
終于,有關土地礦場的事情? 傳到了俺答的耳朵里.
身為一方梟雄? 他人雖然離開了土默川? 但豈能一無所知.
"一刻自作聰明!以你的那點本事? 還想占大明的便宜,真是癡心妄想.你當不了女王,最多就是只肥羊罷了……而且以你的腦筋? 搞不好連這些田畝礦場都會賠得干干淨淨.跟大明打交道,是那麼容易的嗎?"
俺答滿臉冷笑,就連肚子里的怒火都消失了不少.
"傳我的命令,點齊兵馬……按照當年成吉思汗的道路,西征!"
……
俺答走了,王岳返回了京城……屈指一算,他離京也有好幾個月了.
不過好在內閣有嚴嵩盯著,一切都井井有條,也不用王岳操心太多.
但是家里頭卻出了事……前些時候,兒子從承德回來,小家伙差不多要上學了.哪知道孩子剛回來第二天,朱厚熜就像鬼似的,竄到了王岳家里,把王清接到了宮里,宣稱要收孩子當學生,交給他好好教導.
"你怎麼不看著點!那麼好的孩子,到了陛下手里,還能有好下場嗎?"王岳氣得大聲責備,被偷家了有木有啊!
孫毓無奈翻眼皮,說得好聽,那可是皇帝啊!她一介女流,怎麼阻擋!
再說了,天子願意栽培孩子,誰能拒絕啊!
而且陛下聰明神武,也不像你說的那麼不堪.
"反正陛下帶走兒子的第二天,我就去見老太後了,求她老人家幫著照料.我這個當娘的也就能做這麼多了,你要是有本事龍嘴里奪食,我是求之不得!"
孫毓說完,抱起丫頭,轉身就走,她跟王岳成親,已經七年多了,孩子都三個了,地地道道,老夫老妻,還指望本姑奶奶小心伺候你啊,做夢去吧!
王岳愕然,還能怎麼辦啊?老老實實,抱著自家的熊兒子,睡了一夜.不得不說,還是小熊可愛……當然了,這貨已經不是小熊了,而是體重五百斤以上的龐然大物了.
很多東西,都是小時候萌,長大就殘了,比如河馬犀牛一類的……可熊不一樣,越大就越是渾圓,尤其是那個肥碩的大屁股,比什麼坐墊都舒服.
第二天,王岳神清氣爽,他已經想好了拯救兒子的辦法,這才換上了官服,直奔皇宮而來.
根本不用遞牌子,黃錦就等在這里.
"我說富貴哥,你這腦子啊,簡直不知道怎麼長的!給俺答戴綠帽子,這一手真是太厲害了!你可不知道,皇爺聽說之後,都笑瘋了,一晚上沒睡,在龍床滾來滾去,到了後半夜,還吵嚷著讓我拿酒,說這麼多年,都沒有這麼可樂的事情了."
王岳哼了一聲,"然後他就把我兒子搶走了?"
黃錦略顯尷尬,"其實吧,是我提議的,我琢磨著,你跟皇爺,親上加親啊!"
呸!
王岳簡直想錘扁了黃錦……朱厚熜懂得什麼啊?不就是帝王心術那一套嗎?那麼好的一個孩子,到了他的手里,還不定學得多詭詐呢!
不行啊!
我要一個乖巧懂事的好兒子,絕對不能被朱厚熜禍禍了,無論如何,都要把孩子拯救出來!
王岳暗暗發誓!
他快步到了乾清宮,沒想到,朱厚熜竟然在這里等著了,他滿臉都是笑容,簡直跟撿了狗頭金似的,直接過來,勾肩搭背,把黃錦推到一邊去了.
"不錯,你干得太漂亮了,這回咱們拿回了河套,拓土不少吧?"
王岳笑著點頭,"陛下,這一次怕不只是河套這麼簡單了."
"哦?還有驚喜?"
"嗯!"
王岳跟著朱厚熜進了乾清宮,趕快招呼黃錦,准備好地圖……兩個人就趴在地上,仔細觀察.
這一看可不打緊,朱厚熜激動地渾身顫抖,口干舌燥,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真有這麼大嗎?這是真的嗎?"
王岳呵呵一笑,"自然是真的,隨著俺答退走,整個大漠,一直向北,都是大明的疆土了."
王岳指著地圖,向朱厚熜介紹.
不得不說,這一次大明的疆域,是真的有點嚇人了.
在遼東方向,大明已經吞並了朝鮮,並且沿著海岸線,一直推到了北美……雖然這部分區域,主要還是女真人,以及一些生番部落,甚至還有印第安人.
但不可否認,這就是大明的疆域.
然後向西,貝加爾湖周圍,也並入了大明.
接下來就是這一次,俺答率部從河套開拔,向西進入了吐魯番.
然後整個陰山以北,漠南漠北,全都是大明的疆域……這些土地可以一直推到了北極圈,向西發展,能延伸到烏拉爾山.
這一塊的面積,比當年蒙古的嶺北行省還要大許多,甚至比現在大明的疆土還要遼闊.
"王岳,你是說……大明的疆土,一下子增加了一倍?"朱厚熜聲音顫抖,抓著王岳肩頭的胳膊不停哆嗦.
"冷靜,冷靜啊!"
王岳苦笑道:"陛下,這塊地方,除了面積大之外,就沒什麼了,人口加起來,怕是還不如大明一個布政使司多,用不著激動的."
王岳越是勸說,朱厚熜就越是激動,他根本聽不進去了.
或者說,只要面積加倍就夠了.
下一秒,朱厚熜突然在大殿里奔跑起來……這位皇帝陛下將棉布鞋甩飛,然後赤著腳,揮舞著大袖子,好像個蝴蝶似的,在金絲楠木柱子中間穿梭,一邊跑,還一邊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聲,在宮中回蕩,那畫面美得,簡直沒眼看.
王岳都有點傻了……才幾個月沒見,朱厚熜這是什麼毛病啊?難不成他又偷偷摸摸吃了什麼丹藥不成?
那可太嚇人了!
正在王岳遲疑的時候,朱厚熜也跑累了,氣喘籲籲,一屁股坐在了王岳的對面,激動地拉著他的胳膊.
"小富貴啊,你可幫了我大忙了!"
朱厚熜興奮道:"你說我拓地一倍,這個功績夠大不?"
"大!很大!"
王岳老實回答.
"你說我跟太祖和太宗比,怎麼樣?"
"這個……太祖開基立業,只怕陛下還有不如吧!"
"那就是說,朕能和太宗比了?"
王岳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朱厚熜干脆盤腿打坐,激動道:"那,那你說朕要是死了,會得到什麼諡號?"
王岳哭了,"陛下,咱,咱別說死行不?"
"那怎麼行!"朱厚熜不干了,"王岳,我想了很久了,我覺得以如此開疆拓土之功,朕的廟號至少應該是祖……我覺得成祖就很好,你以為呢?"
王岳眨巴一下眼睛,當年大禮議的時候,朱厚熜得確想過,要把朱棣的廟號改為成祖,用意也很明白,就是利用抬高朱棣的地位,來證明他繼位的合法性.
後來是因為王岳幫忙,沒用這一招,就打敗了楊廷和一伙,朱棣的諡號就一直沒改.
想不到的是,轉了一圈,成祖還是來了.
而且還要落在朱厚熜的頭上!
是不是有點離譜了?
"小富貴啊!我要是廟號成祖,我就打算另外建個太廟……這樣就能把我爹供奉其中,也就不用把宣宗趕出去了,你說我這個主意高不高?我還打算啊,另外尋覓一處陵寢……把父皇從安陸迎接過來,在京城安葬."
朱厚熜笑呵呵說著,突然眼圈就紅了,"母後這些天身體一直不怎麼好,我把這事情辦好了,他們夫妻倆日後就能在一起了,我也算是盡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