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帥跨入大殿,見到了已經闊別二十九萬年的同袍.
卻只有一人.
十幾萬年來,一直索饒在統帥心頭的憂慮越來越重.
遠征歸來的道主坐在椅子里,緩緩轉過頭,目光疲憊的看著統帥,虛弱道:"馬上將消息傳回意義世界,封鎖這座宇宙,封鎖周遭的所有領域,虛空,通道."
統帥並不明白道主話里的意思,追問道:"為何只有你一人?"
"他死了."道主回答的很簡單.
統帥雙目圓睜,頗為不敢置信:"什麼?你說什麼?"
"他死了,就在十幾萬年前,我們將要踏上歸途的時候,他死了."道主完全癱軟在椅子里."只差一步,我也回不來了,那群被我們輕松擊敗的異類螻蟻,確實很弱小,但從另一個角度看,他們,很強大."
統帥目光凝重,站在原地,一時間無法做出反應.
道主仍然很虛弱,話語也很平靜的道:"我們見到的那些生靈,並不是我們的敵人,他們……只是……船."
統帥挪動著沉重的步伐,走到了道主面前,盡量平息內心的波瀾,問道:"你說的,我一個字都聽不懂."
"船不重要."道主輕聲回應著."重要的是駕船的人.我們的敵人不是那些類人的生靈,而是他們身體里的東西,那是一種……我很難形容的東西……就像是……瘟疫."
統帥沉默著.
道主繼續道:"古往今來,無數歲月,無數世界,法則,元氣,氣機等等的力量互相碰撞,創造出了各種生命,而我見到了,終極造物,那是……足以威脅到意義世界的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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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的虛無之中,有無盡的可能.
當意義世界如明珠一般閃爍著光澤,在陰暗角落,某些力量也在滋生.
對,滋生.
這些力量和意義世界相比不值一提,是天神與螻蟻一般的區別.
無盡的虛無之中,飄蕩著一艘戰船的殘骸.
這艘戰船已經不知道飄蕩了多少年,也許有幾萬年,也許是幾億年,就這麼以肉眼不可見的緩慢速度飄蕩著.
遠處,出現了一個光點.
光點越來越近,原來是一艘方舟.
方舟里,有許多生靈.
方舟有一間艦長室,其中有一位身披藍袍的男子,他默默的看著無盡的虛無,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也許,他在想將來要何去何從.
也許,他在想他的故鄉,萬化宇宙.
片刻之後,他從身旁拿起一塊晶石,當晶石觸及到他的手指,便發出了微微的熒光,他對著晶石道:"萬化宇宙,流浪會議,第十一艦隊艦長日志,這是離家的第十七年,此刻,我距離家鄉並不遙遠,甚至當我轉過頭,還能隱約看到萬化宇宙的一點光影,那是萬化宇宙的某個邊界,引力與虛無世界互相碰撞發出的虹光,如星辰一般.我不知道我們將去何處,事實上,流浪會議的所有人,都不知道我們要去哪里,我們對虛無一無所知,除了我們自己的故鄉,我們只知道意義世界,天書會議的長老們一直認為,這虛無之中除了意義世界和我們以外,還有其他的宇宙存在,但他們也說過,在沒有航線,茫然漂泊的狀態下,我們能遇到另一座宇宙的可能性非常小,也許,在這艘方舟到達極限之前,我們能遇到另一座宇宙的可能性只有萬分之一,百萬分之一.
一年又四個月零十七天前,我們與第四艦隊失去了聯系,這說明我們已經相隔甚遠了,脫離了聯系范圍.在一年又八個月前,我們與第二十二艦隊失去了聯系,四年前,我們與第七艦隊失去了聯系.
我,很孤獨.
也許船上的其他人,萬化宇宙精挑細選出來的那些年輕人們,沒有這種孤獨感,但我的孤獨感很強烈.
流浪會議的所有方舟,按照計劃要向著不同的方向行駛,因為我們不知道虛無之中有什麼,也不知道在哪里才能遇到適合我們定居的宇宙,所以早在啟程之前,我們就做好了計劃,為了最大可能的延續萬化宇宙的文明,知識,火種,流浪會議的艦隊不可以向著同一個方向行進,只有航行往不同的方向,我們的火種延續下去的可能性才會增加.
不知道……反抗會議怎麼樣了.
與意義世界開戰,這只是以卵擊石吧.
這些年,我們從意義世界獲取了許多信息,我們知道,我們並非唯一的外來者,這也恰巧證明了天書會議的長老們對虛無的猜測,確實,虛無之中還有許多其他的宇宙.
但所有外來者,當他們踏入意義世界的時候,迎來的都不是他們渴望的東西,而是滅亡.
也許我們應該隱藏著,不應該去探索未知吧……
意義世界,太龐大了,也……
呵,這不應該是我想的事情.
這是反抗會議和天書會議要考慮的事情.
當我們第四艦隊失去聯系,就意味著我們真正的開始了流浪,我們沒有辦法再與任何人交流,也得不到任何指示,接下來該怎麼做,只能靠我們自己了.
之前,我們可以聯系到第四艦隊,第四艦隊可以聯系到第二十二艦隊,第二十二艦隊可以聯系到第七,第八艦隊,我們還能通過這種方式獲得一些來自故鄉的消息,雖然這種消息的傳遞會有十幾天的延遲.
而現在,我們什麼都沒有了.
我不能告訴方舟里的人們,在我們啟程之前,流浪會議作出推測,任何一艘方舟開啟流浪之後,能夠遇到一座新宇宙的可能性只有四萬分之一.
其實……這仍然很樂觀.
畢竟士氣很重要,所以流浪會議作出了過于樂觀的推測.
我們心里都清楚,能夠遇到一座新宇宙的可能性,連百萬分之一都沒有.
好了.
日志結束."
艦長放下了晶石.
在虛無之中,緩緩飄蕩.
他並沒有注意到,距離他的方舟大約四千里的虛無之中,飄蕩著一塊戰船的殘骸.
因為這塊殘骸太小了.
他駕駛的方舟可以容納兩百萬生靈,其體積比許多世俗的城市還要龐大,而那塊戰船殘骸,只有一個小房子那麼大,質量太小,放在無盡的虛無之中,根本發現不了.
而流浪會議的方舟將所有的能量都用在了行進速度上,並沒有任何探測微弱波動的設計.
這時,那塊戰船殘骸之上,忽然飄出了一具尸體.
這具尸體當中,鑽出了一些細小的,黑色的液體.
這些液體好像活的,嗅到了什麼,猛然彈射出去,向著方舟的方向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