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來曆

莫天悚用過午餐以後,拿著從前莫少疏專門給他做來練功用的木劍,確定花園中沒有人以後,開始獨自練習烈煌劍法。他本就聰明,以前莫少疏教過他的劍法也是為烈煌劍法打基礎的,烈煌劍法注重的是內力,招式一共只有三十六招,全是干脆利落,沒有花架的進攻手法,招式並不複雜,雖然沒有人指點,莫天悚練習起來也不費力。不過是一個下午的時間,已經大致掌握了劍招。但莫天悚知道,光會這些姿勢是一點用處也沒有的,烈煌劍法的精髓還在內功上。他怕人看見,決定利用夜里的時間來練習內功,所以中午要把柳氏趕出自己的房間。親眼看見柳氏給曹橫通消息以後,他再也不會相信柳氏了。 夜里,莫天悚確定柳氏睡著了,找出兩件衣服,把窗戶嚴嚴實實地遮擋住以後才點燃蠟燭,把食盒拿過來,取出里面的那支一點也不像有殺傷力黑色的玉簪九幽劍來研究。 莫天悚立刻非常驚訝的發現這支玉簪和一般的玉簪一點也不一樣,不是由整塊玉雕刻出來的,竟然是由兩片玉石緊密的扣在一起做成的。玉片的壁非常薄,玉簪才會被莫桃一腳踩成三截。兩片玉中間有一個槽,他白天看見的黑色的東西其實是一卷裹著一枚鋼針的絲絹。 莫天悚小心翼翼地打開絲絹,發現絲絹上竟然還寫著有字。他把鋼針放在桌子上,先看絲絹上的內容。原來絲絹上記載的是幽煌劍的來曆。莫天悚這才知道九幽劍其實並不是玉簪,而是玉簪里面的這枚鋼針。鋼針其實也不是鋼鐵做的,而是誇父的骨頭做的。 誇父是幽冥世界的統治者後土的孫子,居住在成都載天,身高力大,伸手就能夠著天上的云彩。誇父最喜歡捉蛇,總是把最毒的毒蛇當作耳環。後因為追日太著急,追到隅谷(太陽落山之地)時口渴,一口喝干黃河和渭河的水,仍不解渴,欲去大澤喝水,沒到便被渴死了。 他死後,有人用他的腿骨做成長劍,稱幽煌劍。後來被炎帝(神農氏)得到。炎帝因幽煌劍天然帶有毒素,中者必死,殺戮太重,不想用它,便用烈火想將其煉化。不料七七四十九天以後,開爐一看,幽煌劍不僅沒有被煉化,還變成一大一小兩把劍。大的還是寶劍形狀,乃是雄劍烈煌,小的變成一枚鋼針,即是雌劍九幽。誇父沒追到太陽就死了,很不甘心,其暴烈之氣全部轉移到雄劍烈煌上,所以烈煌劍嗜血,出鞘後不見血不歸鞘;而其身上來自幽冥世界的毒素則全部轉移到九幽劍上,因此九幽劍其毒無比,不見血沒關系,見血封喉,人稱九幽之毒,乃是毒中之毒。 炎帝覺得這種毒實在太霸道,遍嘗百草,終于找著一種能克制九幽之毒的藥物珧草,就在他正准備用珧草化解九幽劍上九幽之毒時,他最鍾愛的小女兒看父親整天研究珧草都不肯陪自己玩,很不高興,悄悄地將珧草偷出來丟了。珧草落在蝴蝶谷黑龍潭的水中,被水中黑螞蟥吞食,所以那里面生長的黑螞蟥能解九幽之毒。 炎帝發現小女兒偷了珧草以後異常憤怒,大發雷霆。他女兒只好從家里跑出去,來到東海的時候想洗澡,卻不料在洗澡的時候被淹死了,死後化做精衛鳥,填海不止。 炎帝知道這個消息後,傷心不已,認為烈煌劍不祥,但因烈煌劍無法毀滅,他只好將烈煌劍封存在青城山上,後被莫少疏的先祖得到。 莫少疏本不姓莫,而是姓文。文氏原本大族,得到烈煌劍以後,橫行天下,所向無敵,驕奢日盛,忘記幽煌劍的劍法要經過艱苦的學習才能掌握,一代不如一代,後終于被仇家找上門來,一個幾千人的大族就只逃出一人。 此人矢志複仇,苦練劍法,練成以後就去找仇家複仇。結果他殺了很多人,可他的五個兒子也死得僅剩了他特意留在家里的一個。此後兩家人冤冤相報,一直到莫少疏。文家一直人丁不盛,至莫少疏這一代,又只有他一個人。他取了一個美貌的妻子,恰好又正直曹橫出事,莫少疏覺得再這樣下去全無了局,遂救出曹橫,遠走蜀地,更名改姓,避世隱居。 幽煌劍中雄劍烈煌不過鋒利,並不足懼,其懾人處全在雌劍九幽。九幽劍雖然小,可卻是幽煌劍的核心靈魂。習會九幽劍法以後可以控制九幽劍來無影去無蹤,殺人于不知不覺之間。而且除幽煌劍的繼承人以外,並沒有任何一個外人知道這個秘密,越發使九幽劍顯得神秘,也使九幽之毒顯得神秘莫測。 因為九幽之毒太霸道,但只要中過一次得到解救以後,就不會再中此毒,為防止意外,練習九幽劍法的人在開始練習之前都必須要去一趟滇地墨水的蝴蝶谷黑龍潭,尋找到足夠的黑螞蟥,自刺後利用黑螞蟥解毒,否則不可練習。 曹橫中的就是九幽之毒。不過莫少疏在下毒的時候,曾經以藥物加以中和,所以曹橫能夠不死。曹橫每隔半年,必須服食一顆那種藥物,否則還是無救,要根治就只有找到黑螞蟥,徹底把毒解了。 莫少疏原本和曹橫約定十年後給他解毒,但最近他發現曹橫頗有異動,便沒有給曹橫解毒,而是又配制了十年的解毒藥物和九幽劍法放在一起。莫天悚可憑借藥丸再控制曹橫十年,練成九幽劍法,以後就不用再懼怕曹橫。莫少疏自己因為害怕被螞蟥叮咬,一直沒有練成九幽劍法,否則根本就不用靠九幽之毒來控制曹橫。 最後是落款,時間是在一年以前。 莫天悚一口氣看完絲絹,忽然間又覺得很好笑。原來莫少疏在一年以前就預感到這場災難,早有預備。莫天悚記得就是那時候莫少疏就開始教他天羅結。天羅結練習好以後,任何繩結都能解開,就再沒有繩索可以捆住,只是莫天悚現在還沒有達到那樣的程度。原來火蛙根本就不是解毒的東西,可笑曹橫還派出十八魅影去全力尋找。原來莫少疏的心機真的很深,中毒後多半立刻就察覺出自己中的就是九幽之毒,才編造出一個關于火蛙的解藥來,又不分白天黑夜的給他寫東西。 現在莫天悚相信莫少疏曾經有過殺人如麻的曆史,也相信他絕對能做出換兒子來養這樣的事情。但他想自己還是莫少疏的親生兒子,否則莫少疏不可能什麼都告訴他,而不告訴莫桃。最大的可能是莫少疏知道自己再也無力護佑兒子,編造出一個易子的事情來,好在自己逝世後將兒子的危險程度降低到最小值。 不管這個猜測是否合理,莫天悚就是認定了,弑父是一件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事情,他永遠也不會承認他是莫財旺的兒子。 莫天悚終于給一切事情找到一個最讓他滿意的解釋,如釋重負,想了想,覺得這件事情還是要保密的好,在旁邊的蠟燭上將絲絹點燃燒掉。拈起桌子上的九幽劍仔細看看,發現它其實並不是很鋒利,不用力,並不容易刺破人的皮膚。搖搖頭,四下看看,似乎任何地方都不隱秘。最後他拿起食盒的竹編蓋子,將九幽劍小心地插進蓋子邊緣大竹片的縫隙中,隱藏起來。莫天悚拿著蓋子仔細看看,滿意地發現九幽劍隱藏得非常嚴密,從外面一點也看不出來。不把食盒蓋子拆掉,沒有人會發現隱藏其中的九幽劍。 然後莫天悚吹滅蠟燭,把蒙在窗子上的衣服取下來,摸黑收好,才走到柳氏讓人抱來的厚厚的稻草上,盤膝坐下,開始按照烈煌劍的心法練功。這可比他下午練習招式要困難多了,好在莫天悚知道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並不著急,按照心法做了一遍以後,和衣躺在稻草上,拉過旁邊的被子蓋上。 他累了一天,早就困了,又終于弄清楚幽煌劍的秘密,並認定自己就是莫少疏的親生兒子,放下心中的大石頭,也不覺得稻草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睡得十分香甜,一覺天亮。 平時莫天悚一到五更總是會自動醒過來,可他昨夜睡得實在太晚了,早上就沒有醒,他是被院子中的說話聲給驚醒的。睜眼一看,天早就大亮了。他不是睡在地上的稻草上,而是睡在柳氏的床上。 莫天悚搖搖頭,估計是昨夜在他睡著以後柳氏把他抱上床的,心中多少有些感動。看來柳氏即便是為曹橫做事,也還是真心在維護他的,但他不能允許柳氏再這樣做,這樣很容易暴露他練功的秘密,他已經決定以後每天晚上都要練功。 院子中的說話聲似乎是有好幾個人,莫天悚很奇怪,這麼早,誰會來他這里呢?他本來就是和衣睡的,這時候也不用穿衣服,掀開被子下了床,推開門一看,不禁樂了,竟然是莫桃說到做到,真的一早就上門來找他打架。他昨天被打的傷還沒有好,臉上還掛著淤青。此外蕭瑟也在院子中,正搖頭晃腦地教訓莫桃,叫他不要盛氣凌人,得寸進尺。不用問,也是昨天柳氏聽見莫桃的宣言以後,特意搬來的救兵。 莫桃大概被蕭瑟訓懵了,垂頭喪氣地沒有出聲。柳氏低聲道:“莊主,求你看在你和少爺從前也是好朋友的情分上,現在又在一口鍋里舀飯吃,就放少爺一馬吧。可憐少爺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睡過稻草呢。昨夜睡得一點也不好,到現在也沒有醒。” 莫天悚心忖還不知道是誰放誰一馬呢?莫桃難道還真的以為自己就能在幽煌山莊中說了算?走過去笑道:“莊主,你昨天還沒有被打夠?一早又來挨揍?我沒興趣天天陪你練,你要是願意,就讓人來把我房間中的東西全部搬走吧,給我留兩口箱子裝衣服就行了。” 院子中的人都愣住了,一起注目莫天悚,他的衣服經過一個晚上的揉藉,已經皺成鹽菜,可他的臉上卻掛著幾個月都沒出現了的燦爛笑容。 莫天悚看大家都不說話,又笑笑道:“柳媽,給我打水洗臉。還有,以後不准你半夜去我的房間,我就要睡稻草。”說完就朝自己的房間走。 莫桃在蕭瑟的訓斥下本來都打算回去了,卻又被莫天悚的笑容給激怒了,沖上去對准莫天悚就是一拳。莫天悚頭也沒有回,不過是上身閃一閃,便已經讓過莫桃。莫桃收不住勢子,越過莫天悚朝前沖去。莫天悚順勢在他背後一推,他便摔了個狗啃泥。 莫天悚淡然道:“莊主,你讓人把博古架抬走吧。我正嫌礙事。”跨過莫桃的身體,若無其事地進屋了。柳氏擔憂地看看莫桃,還是跟在莫天悚的背後也進屋去了。 趴在地上的莫桃憤怒上升到頂點,狂吼一聲,一拳打在地上。他開始恨莫天悚,恨他的笑容,恨他的漫不經心,更恨他的身手。他很想問問旁邊目瞪口呆的蕭瑟,“盛氣凌人”究竟是什麼意思?他給自己定下一個目標,就是要戰勝莫天悚!想到懷里的秘籍,他對自己充滿信心。 反正吳氏不在,莫桃也不去她那里,當然也沒臉帶人去抬莫天悚房間中的博古架,自己一個人在幽煌山莊中轉一大圈,也沒有找到一個可以供他練習刀法的隱秘所在,最後只好回到房間中。他昨天已經把花雨刀法翻看一遍,大概了解了一下。他跟著吳氏學習了兩個月,雖然真的本事沒有學會多少,眼光到也有一些,知道花雨刀法是一套內外兼修的上乘刀法,由淺入深,一共有三百六十式,前面的很簡單,越到後面招式越是繁複,展開後如滿天花雨,令人目不暇接。正是莫桃目前最需要的。可問題是,花雨刀法光看是學不會的,他必須要找地方練習,而且他還不能讓吳氏知道他在練習。 莫素秋看見哥哥回來,立刻纏過來。莫桃心中正有事情,不耐煩搭理她,依然讓丫鬟月影帶她去花園玩耍。 莫桃想不出他有可以練習的地方,目光在屋子里巡視,最後落在蘭香的床上。以前莫天悚住的時候,一直有一個下人住在他的房間里,好照顧他夜里的需要。莫桃來了以後,這個規矩也沒有改變,蘭香一直是和他住一間屋子的。他的房間本來很大,放了兩張床以後,就沒那麼大了。何況蘭香的床旁邊還有幾口蘭香的箱子。 莫桃正琢磨的時候,蘭香端著一杯熱茶走進來。她昨天睡了一天,今天的氣色明顯好很多。莫桃道:“蘭香,你身體沒好,就暫時搬出我的房間吧。一會兒把小姐隔壁的房間收拾一下,你就住那里吧。” 搬出莫桃的房間,就意味著從大丫頭變成小丫頭。蘭香一驚,茶杯失手墜地,跪下道:“莊主,奴婢不過是微有小恙,今天已經好多了。莊主,你放心,奴婢以後睡覺一定驚醒一些,不會再要莊主下床來叫奴婢了。” 莫桃很是抱歉,可還是不能留下蘭香,只好硬起心腸道:“我會關照八風先生,今後你的月例還是按照從前的規矩拿。我現在有事情要出去,你正好收拾。”怕聽蘭香的哀求,掉頭逃出屋子,正好看見幾個聽見動靜,探頭探腦的小丫頭,便吩咐道:“蘭香的病還沒有好,你們幾個幫她收拾一下。” 莫桃原本沒有事情,離開院子以後,一時也不知道該去什麼地方,暗忖練習刀法必須要有一把大刀才行,于是朝著兵器房走去。 幽煌山莊在表面上不重武力,兵器房中也沒有幾把兵器,還大多是木制的,都是莫少疏親自做來給莫天悚練功用的。里面的刀倒是有大大小小的四把之多,可惜沒有一把是真家伙,莫桃選來選去也沒有中意的。 記得去年他家的桃子被隔壁的王家四兄弟偷去不少,他去論理,還被王家兄弟打了出來。王家兄弟最大的有十八歲,最小的也有十一歲,在周圍也算是小小的一霸。他打不贏,財旺和翠菊也不想去惹王家。最後就是莫天悚用一把木刀去幫他報仇的。雖然後來莫天悚被莫少疏狠狠地教訓一番,可王家依然是惹不起莫天悚,不僅還了他們桃子錢,還不停地道歉。 莫桃還記得莫天悚當時用的大刀,也記得當時莫天悚威風的樣子,便選擇那把刀拿起來。這是所有刀中最大的一把。莫桃試一試,覺得頗為沉重,舞動起來還是比較威風的。 莫桃抗著大刀不想那麼快回去,遇見蘭香尷尬,便來到花園中往日莫天悚練功的地方,拿著大刀按照記憶中花雨刀法的樣子瞎比畫。不想那木刀十分沉重,他沒舞兩下,便是胳膊發酸,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氣。 偏偏此刻在花園中玩耍莫素秋看見他,又跑過來,笑嘻嘻地道:“哥哥,你好威風,都有點像以前少爺耍大刀的樣子了。” 莫素秋從莫天悚打贏王家兄弟後,就開始崇拜莫天悚,以為這樣說就是在誇獎哥哥,可莫桃一聽火氣就冒出來,皺眉對旁邊的帶莫素秋玩耍的丫鬟月影道:“你就不能帶小姐去遠一點的地方玩?” 月影囁嚅道:“哪里是遠一點的地方?” 莫桃火了,站起來大聲道:“你怎麼這麼笨?哪里都可以,只要不妨礙我就行!” 月影一驚,急忙拉著萬分委屈,眼淚又快流出來的莫素秋走了。莫桃看著她們的背影,卻是心中發酸,難道他就真的比不上莫天悚?提起刀又開始舞動,胳膊再酸也咬牙堅持,忽然又看見崔壽走過來。莫桃心中更煩,暗忖以後自己練功,也要像莫天悚那樣定一條不准人打擾的規矩才行。 崔壽過來,先躬身行禮後,才低聲道:“莊主,蘭香已經搬出去了。你是在小丫頭中選一個搬進你房間中,還是在外面去另外買一個丫頭回來?”原來小丫頭看莫桃房中空出一缺,蕭瑟正在給莫天悚講課,有伶俐的便去求崔壽。 莫桃簡直是忍無可忍,冷冷地道:“崔管家,我今後一個人睡可不可以?我還是不是莊主?是不是處理一個丫頭也要請示你和你夫人?” 崔壽看他發火,也不敢再說,賠笑道:“老奴明白了,莊主以前一個人睡習慣了,喜歡清靜。” 莫桃更氣,以刀拄地,瞪眼道:“你譏刺我以前家里窮嗎?” 崔壽急忙指著大刀,岔開討好地道,“莊主,你是應該學學刀劍。老莊主的刀法其實比劍法還要好。賤內用的綢子女人用來好看,男人用就可笑了。莊主真是神力,此刀最沉,適于劈砍,男人用來最有氣勢。像女人即便是用刀,也是走輕盈的路子,刀都不會太重。不過練習的時候用重刀,換成輕刀以後就格外輕巧。” 莫桃暗忖花雨刀法招式繁複,應該是走的輕盈的路子,以後選刀的時候倒要好好挑選一把輕巧的,此刻用手中的刀練習也不錯。看著崔壽心中一動,難道他就是那黑衣人?問:“崔管家,你也懂武術?” 崔壽急忙搖頭道:“哪里,這些都是老莊主在世的時候,閑談的時候說過的。老奴哪里懂得什麼武術。” 莫桃不信,對准崔壽就是一刀。崔壽慌忙就閃,沒被木刀劈中,自己把自己摔個跟頭。莫桃心中萬分失望,上前去把他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