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 你個瘋子

花千樹被夜放阻擋了視線,不知道身後究竟有多少追兵,距離自己還有多遠.

但是一直這樣下去,兩人即便不會葬身在這箭雨里,也會被金格爾的軍隊包圍,插翅難逃.

花千樹怒聲呵斥:"將馬缰給我!"

夜放毫無懼意,相反還低啞輕笑一聲:"他顧墨之能從數萬西涼大軍里將你安然帶回臥龍關,我夜放自然也不能遜色,你這是信不過我麼?"

生死關頭,是你賭氣的時候嗎?生與死不過是在一線之間啊!

花千樹劈手去奪:"你若是不肯松手,我便立即從馬背上跳下去,與西涼人同歸于盡!夜放,我花千樹一向說到做到!"

夜放一愣,花千樹趁機將馬缰搶在手里,一抖缰繩,改變了方向.

身後一聲悶哼,身子明顯一僵.

花千樹心里驟然發緊:"你怎樣?"

一扭臉,臉頰上竟然被他偷襲個正著:"想你了."

這樣的危急關頭,竟然還不忘捉弄自己,花千樹心有惱意,胳膊肘猛然向後,應當是正中他的腰眼:"滾!"

夜放又是一聲悶哼,俄爾笑得放肆而又爽朗.

眼見金格爾等人已經越逼越近,花千樹只聽耳邊風聲呼嘯,不管不顧地策馬進入一片峽谷之中.

這就是上次金格爾故布疑陣,栽贓顧墨之,後來被花千樹將計就計,火燒伏軍的地方.

兩人騎馬穿行而過,回頭沖著金格爾輕蔑一笑.

金格爾在峽谷口上不得不暫時停頓下來.兩人不回歸長安,偏生反其道而行,不顧危險,將他引誘到這個地方來,金格爾害怕,會有埋伏.

虛虛實實,實實虛虛,令他有點捉摸不透.

為了保險起見,他勒停駿馬,差了士兵先行進谷打探情況.等到士兵回來,回稟說山谷內並無埋伏的時候,花千樹與夜放已然安全通過,不知所蹤了.

他們沿著馬蹄的印記一路追蹤,趕了半晌,才在一處水草肥美的地方發現了那匹戰馬,四周空無一人.

他這才猛然醒悟,又一次中了花千樹的調虎離山之計.

他們二人應當是早就棄了馬匹,徒步逃離了他的追蹤.

他氣急敗壞地揮手:"他們二人沒有坐騎,此時應當還就在這附近,並未逃回長安.給我四處搜捕,就不信他們能插上翅膀飛了."

夜放牽著花千樹的手,提氣一陣狂奔,迎著草原上璀璨的繁星,逐漸迷失了方向,也不知道身處何處.

四處掃望,一樣的景致,遠處都一片朦朧,看不真切.

他們只知道,自己是與那匹馬跑了相反的方向,原本是向著臥龍關,只是現在究竟在何處,也不得而知了.

野草變得越來越繁茂,腳下松軟,就像是踩在云端上一般.

花千樹跑得累了,不得不停下來,扶著膝蓋,大口地喘氣.

夜放扭臉,嬉笑著問:"這便不行了麼?用不用我背你?"

花千樹咬牙:"你個瘋子!"

她只覺得氣喘籲籲,胸膛都快要爆炸了.抬眼望著深藍而又神秘的夜空,"呼哧呼哧"地喘氣,也不知道是因為生氣還是累.

也或者,兩者兼有.

夜放的手,仍舊緊緊地握著她的指尖,唯恐她會消失不見了一般.

草原上,有螢火蟲,提著燈籠,在頭頂閃爍,靜悄無聲.


四周靜謐極了,只能聽到兩個人粗重的喘息聲,被寂靜的夜無限放大.

夜放的指尖輕輕地撓花千樹的手心.

"又生氣了麼?"

花千樹被如水夜色蕩滌干淨的怒火又升騰起來,想要一把甩開他的手,卻被他抓得更緊.

"你若是想送死,就自己去,不要拉著別人做墊背!"花千樹突然發怒.

夜放側過臉來,看著她義憤填膺的臉,眨眨眼睛,並不還嘴.

"還有,小花生還在生病,我沒有閑情逸致陪你玩什麼刺激游戲!"

夜放望著她的目光亮晶晶的.就像是鑽進了一群的螢火蟲.

他這樣不聲不響,花千樹覺得,自己這火不知道如何發作,瞬間精疲力盡.

她的聲調低了下來:"你啞巴了麼?"

夜放一聲輕笑:"我就是要讓你親眼看看,我夜放為了你,也是肯舍棄自己這條性命的.能為你奮不顧身的,不止他顧墨之一個."

他雖然是輕描淡寫地將這話說出口,卻又無比的認真.花千樹抬起臉來,正好對上他一雙幽深的眸子,深邃得就像是星空,廣袤得就像是草原,深情得就像是此時拂過臉龐的風.

這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前世里的夜放,並且完全重疊.

前世里,他就是這樣肆無忌憚地望著自己,滿眼都是柔情蜜意.

花千樹的臉突然就紅了,扭過去,輕啐了一聲:"真幼稚."

夜放低啞輕笑一聲,帶著虛弱的疲憊:"終于不氣了麼?"

"怎麼可能不氣?"花千樹瞬間又怒火蒸騰,再次炸了毛,忿然一把甩開他的手:"你夜放的命就這樣不值錢麼?......"

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被自己一把甩開的夜放,他手里的長劍"嗆啷"落地,人"咕咚"一聲就倒了下去,毫無征兆.

多虧這是在綿軟的草地之上,否則,這突然的栽倒,即便沒事,腦子也能摔出一個好歹來.

花千樹以為,他又在與自己開玩笑,玩的什麼惡作劇.

可是,摔倒之後的他,趴在草地之上一動不動.

"喂!你怎麼了?"

沒有回應.

她猛然間想起,適才在馬背之上,夜放的那一聲悶哼,心猛然一顫,跌跌撞撞地撲過去:"你怎麼了?"

觸手黏膩,一股血腥之氣.

夜放雙眸緊閉,牙關緊咬,左肩處尚有半截斷箭,箭尾被削斷,劍尖深深地嵌入皮肉里,鮮血早就浸透了衣裳.

他一聲未吭,還帶著自己跑了這樣遠的路.

"夜放,夜放!"花千樹壓低了聲音,突然有些害怕.

箭傷在肩上,頂多就是失血過多,並不足以致命.

夜放乃是鐵打的漢子,不可能為此就昏迷過去.唯一的解釋,就是箭上可能有毒!

她從懷里摸出火折子,輕輕一晃,有微弱的火焰.她不敢吹燃,就著亮光擰眉去看,傷口處的血果真已經是青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