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落貴族出奇才

民國初年,雖然規定“王公世爵,概仍其舊”,但是由于當時政治的形勢,的偏見,各種書報刊物充斥歧視滿族的宣傳,許多街談巷議流露排滿的情緒,很多滿族人被迫改變姓氏,隱瞞民族成分。史料可查的一個例子就很說明問題,原開封知府崇泰之子,向政府申請行醫執照,因是旗人,不予發照。他只好放棄滿姓瓜爾佳氏,改取漢族姓名李承蔭,並改滿洲旗籍為房山縣民籍,才獲准發照行醫。還有人在外面做事,寫家信時不敢寫真實地址“正黃旗”,而寫成“正黃村”,免得讓同事知道自己是旗人。以上說明,民族歧視給滿

人造成多麼大的思想壓力與恐懼。

滿族這種社會地位的變化,在《末代皇弟溥傑傳》一書中說:辛亥革命之後,滿族人民曾一度受到不公正的待遇:“當時,不光是父母,甚至連整個愛新覺羅家族都對溥傑說,自從中華民國成立以來,滿族處處受到排斥,皇族都必須改姓為金,如不改姓就不能就業等。”後孫中山到達北京,在廣濟寺會見北京各界旗人代表。他在會上指出,“現在五族一家”,就是漢、滿、蒙、回、藏“五族共和”。這才對北京地區的旗人的生計有了一些幫助。

然而即便如此,很多前清的名門望族,也在清朝遜位後沒多久就沒落了,究其原因是多種多樣的。就恭王府來說,溥偉在隆裕太後、宣統皇帝宣布“遜位”時,他力圖阻撓,當大局確定,溥偉方悲切地離開京城來到青島。清廷傾覆後來到德人侵占的青島的遺老,僅巡撫、副大臣以上的就有18人,徐世昌、周馥、趙爾巽、張勳等紛紛前來購地建房,躲避革命風暴。

而北京的恭王府則一直是溥偉之弟溥儒居住。說起這位溥儒可是大名鼎鼎。他1896年生,曾以畫名與蜀人張大千並稱“南張北溥”。又與吳湖帆並稱“南吳北溥”。溥儒字心畬,又號羲皇上人、西山逸士。溥儒自幼飽學,稍長專心研究,1911年入貴胄政治學堂,畢業後再入青島德國威廉帝國研究院,又柏林,學習天文和生物,獲得博士學位,他也精通經史和書畫,回國後先住清河二旗村,後隱居戒台寺10年,從此專事繪畫,以賣書畫自食其力。雖然溥儒是皇親貴胄,但他出生之時清王朝已處于風雨飄搖之中,不待王孫夢醒,恭王家族特權便隨著清王朝的轟然坍塌一去不複返了。好在詩畫風骨的溥儒並不在意家道的中落,他曾隱居西山,作文,寄情于山水之間。清麗的西山風云飛揚靈動,山腳下桑干河水清湍激揚,朝暉夕照,異彩紛呈,給溥儒以藝術啟迪。他決定拿起筆來,通過線條和色彩的組合變化來表現自己對大自然流光神韻的感受,寄托惆悵的情懷。溥儒悟性極高,加之與家藏古畫朝夕相伴,耳濡目染,中的溥松風、溥松窗、溥佐、溥毅齋等均為知名畫家,潛移默化,轉益多師,幾年工夫便畫技大長,于山水、人物、花卉無一不精,作品首展便轟動北京。著名、文學評論家台靜農先生贊其畫為能挾“天才學力,獨振頹風”。

作為能與具有世界影響的畫大師張大千齊名的榮譽,溥儒以山水獨步北方畫壇時,張大千已在上海成名,他的山水寫意猶如其人,狂放曠達,自成一家。雖說文人自古相輕,但作為南北兩畫派代表人物,溥儒與張大千間絕無此惡習,兩人不僅私交甚厚,時相往還,而且藝術上常相切磋補闕。更可貴的是他倆還聯手作畫,一人作畫,一人題款,可謂雙絕。身為沒落貴胄,溥儒免不了由落魄而生發出孤傲怪癖,放不下舊王孫的身架,他常名“寒玉”,常鈐“舊王孫”款名,便可見端倪。張大千雖然也狂放氣傲,但卻能曲諒俯就,常主動往溥儒宅邸拜望,在著名收藏家張伯駒的府上也常看到兩人身影。畫名並重,友情深篤,于是便有了“南張北溥”的美譽。

溥儒怎麼在這個時刻到去的呢?原來抗戰勝利後,溥儒幾度南游,並在上海舉辦畫展,又引起轟動。溥儒南下時,為西湖山水所吸引,以致流連忘返。但國民黨內戰炮火粉碎了他的藝術夢,倉皇之中他避戰舟山。當國民黨軍退守舟山時,溥儒已身不由己,不久便被國民黨用飛機裹挾到台灣。這時愛新覺羅家族中人,大都留在大陸,就連溥儀惟一健在的親叔,貝勒載濤也被選為全國政協委員,並被聘任為中央軍委馬政司的顧問,走進人民干部的行列。惟有溥儒別井離鄉,孤身台島,真個是形影相吊,孑然一身。

因此在台的溥儒一直郁悶不快,蝸居島隅,故園難返,親情阻絕,淒清孤寂,殘留的沒落王孫意識使他行為怪異,難以與人交流,“心死惟余忠孝在,夜深說與鬼神聽”,便是他內心世界的獨白。加之他不知珍重,抽煙無度,饕餮不節,積郁成疾,竟一病不起,1963年11月18日,終于油盡燈滅,在無盡的痛苦和鄉愁之中辭世,終年僅67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