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母親在創作上也給予過父親許多幫助,例如:父親有一段相聲叫做《規矩》,是根據傳統相聲《規矩套子》改編的,其中一段:
……
甲幾個月的小孩兒不會說話。
乙那麼他餓了呢?
甲會哭。
乙噢,就是哭。
甲他一哭大人就知道他餓了。
乙餓了。
甲趕緊給溫奶。
乙是了。
甲灌好了奶瓶子。
乙嗯。
甲你別瞧他哭那麼凶,只要奶瓶子往嘴里一擱……
乙嗯?
甲立刻不哭,咕咚咕咚吃下去。
乙吃了。
甲跟大人不一樣。
乙噢?
甲你說哪位,哭一頓能吃三碗炸醬面?
乙啊,他吃不下去了。
甲就是啊。
乙嗯。
甲他那哭也是語言,就是告訴你他餓了。
乙餓了。
甲給你提意見呢!你得趕緊給他吃。
乙那可不。?
甲奶瓶子熱好了擱在這兒,你不得把他抱起來嗎?
乙是啊。
甲你往起一抱他立刻他就不哭了。
乙噢。
甲不哭了他可嘴急,你這一動他,他還沒吃到嘴里頭呢……
乙嗯?
甲這會兒他就吭哧,北京話叫吭嘰。
乙吭嘰,怎麼個樣?
……
甲你說這跟大人完全不一樣吧?
乙是啊!
……
甲……你說咱們要有個聚餐宴會什麼的,十個人一桌,坐在這兒,菜老不來,這十個人都吭,吭,吭,吭……
這一段就是我母親的創作,很明顯,只有哺育過孩子的婦女才能對孩子的一舉一動有如此細微的觀察。當然,能展現母親才智的不只這一段,尤其是父親那些和京劇有關的段子,父親總會很虛心地聽取母親的意見。
1966年6月"文革"一開始,父親中斷了在上海鳳凰自行車廠的創作體驗。回到北京不久,就被隔離審查了,關在離我家不遠的舊廣播學院的灰樓里,每天刷廁所,鏟煤,寫十七年"反黨"的交代材料,不准回家。到了深秋,有人通知母親讓她給父親准備過冬的衣服,還帶回一句話,要母親和他離婚,免得受連累。父親收到母親連夜趕制的棉衣時,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憋了好幾天,他終于找到造反派的頭頭,跟他們說:"我什麼也不要,你們只要把王雅蘭的骨灰給我就行了。"後來,父親看到母親偷偷放在棉衣中的紙條,上面寫著:"孩子們說他們不做逃兵。"父親這才相信母親還活著。有一段時間,好像是"批判資產階級反動路線",父親被暫時放回家。他寫了大量的交代材料,因為抄家的紅衛兵隨時可能推門而入,你也弄不清他們都是哪一派的,甚至弄不清是本單位還是社會上的,當然也不敢問。父親怕他的交代材料被一派人拿走,另一派人又來要,解釋不清,就讓母親想法幫他藏起來。母親很聰明,她把材料放進一個塑料袋捆好,再放進我家的面缸,用面粉蓋起來。這招兒果然很靈,那些材料被保存了下來。這個秘密後來被我無意中發現了,我很佩服母親。如果沒有母親,父親是不是能捱過"文化大革命",恐怕就很難說了。
父親去世前最後一次接受中央電視台采訪時,他對著鏡頭用手指著母親說:"是王雅蘭和我共同培養了一個侯寶林!"這就是父親對母親最後的評價,可見,母親在父親心目中的位置。
2007年3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