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萬曆搜秘 12、神宗震怒幾乎手刃田義

當時封疆大吏為民訴苦的奏疏,不知凡幾,鳳陽巡撫李三才所言尤為痛切:

自礦稅繁興,萬民失業,陛下為斯民主,不唯不衣之,且並其衣而奪之;不唯不食之,且並其食而奪之。征榷之使,急于星火,搜刮之全,密如牛毛,今日某礦得銀若干,明日又加銀若干;今日某處稅若干,明日又加稅若干;今日某官阻撓礦稅拿解;明日某官怠玩礦稅罷職。上下相爭,唯利是聞!如臣境內抽稅,徐州則陳增,儀真則暨祿,理鹽揚州則魯保,蘆政沿江則邢隆,千里之區,中使四布;加以無賴亡命附翼虎狼,如中書程守訓,尤為無忌,假旨詐財,動以萬數。昨運同陶允明自楚來云:彼中內使,沿途掘墳,得財方止。聖心安乎?不安乎?且一人之心,千萬人之心也,皇上愛珠玉,人亦愛溫飽;皇上愛萬世,人亦戀妻孥。奈何皇上欲黃金高于北斗,而不使百姓有糠粃升斗之儲?皇上欲為子孫千萬年,而不使百姓有一朝一夕?試觀往籍,朝夕有如此政令、天下有如此景象而不亂者哉?

從來犯顏直諫,無有如此疏的不客氣的。李三才也是唯一可使此輩畏憚的一個人,前引奏疏中的程守訓,就不敢到他的轄區。《明史·李三才傳》:

歙人程守訓,以貲官中書,為陳增參隨,縱橫自恣,所至鼓吹盛儀衛,許人告密,刑拷及婦孺。畏三才,不敢至淮。三才劾治之,得贓數十萬。增懼為己累,並搜獲其奇珍異寶,及僭用龍文服器。守訓及其黨俱下吏伏法,遠近大快。

然而盡管李三才一再奏諫,神宗只以置之不理作為答複。到了萬曆三十年二月,神宗不知怎麼“不豫”,突有大限將至之感,于是急召首輔沈一貫,“諭以勉輔太子,並及罷礦稅、起廢、釋禁諸事”。到了第二天忽又無事了,說過的話也就算了,但停稅的詔諭已發,神宗失悔,急令追還。太監田義便勸他:“諭已頒行,不可反汗。”神宗大怒,幾乎要親手殺田義,田義不為所動,而沈一貫大為惶恐,趕緊把手諭繳還。這樣的宰相,田義看不起他,吐了他一臉的唾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