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世孫女柳溪:當代著名作家

6世孫女柳溪:當代著名(1)

柳溪原名紀清,其先祖就是清代大名鼎鼎的《四庫全書》的總編紀曉嵐。解放前,她當過演員、中學教師、編輯。1949年10月任河北省文聯編輯部編輯、副部長等職。1952年任部電影局劇本創作所編劇,1957年任天津作協黨組負責人、作協副主席、《天津》主編、作協理事、中華文學基金會委員等。

苦難的童年

1924年5月25日,柳溪出生在河北獻縣一個書香門第。她是一個極其不幸的孩子,當她來到人世時,她那結婚只有一年多的就因胎衣不下而撒手人寰。繈褓中的小柳溪不但沒有享受到生活在慈母懷中的幸福,反而被視作災星,侮辱、虐待、饑餓和寒冷成了幼年柳溪的家常便飯。

三歲時,柳溪有了一個“的後母”,不久有了妹妹。從此,小柳溪則成了家中的小傭人。當父親和媽媽在飯桌上親昵地逗著小妹妹,為小妹妹喂飯、或者教她咿咿呀呀學說話時,柳溪好像是一個乞丐,只能躲在屋角里,用羨慕的眼光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內心深處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痛苦。

後母一共生了6個,這6個女兒,幾乎都是柳溪抱大的。當她8歲時,除了看管自家的妹妹外,還要為一個姓董的富戶人家當丫環,侍候董家老爺、太太和她家的小少爺。在董家,小柳溪,還要經常趴在地上讓小少爺騎,在她身上還留下了小少爺用柳條抽打的道道傷痕。

當她的幾個妹妹都上了學時,早就想上學的柳溪,沒能享受到這應有的權利,只能充當她們的“光榮護從”,就這樣不分寒冬和酷暑,小柳溪日複一日地帶著妹妹們上學放學。

此時的柳溪是多麼渴望像妹妹們一樣也能上學讀書啊!這時,少年時代在黑暗中跋涉了近10年的柳溪,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道希望的亮光,她怎麼也不會相信自己也能有機會上學讀書。

一天,北風呼呼地吹著,天空中飄著鵝毛大雪,小柳溪又要去學校接她的幾個讀書的妹妹們。來到學校時,妹妹們還沒有下課,她只好在教室外的走道里等著。雪仍然下著,衣衫單薄的小柳溪渾身凍得發抖。這時,一位戴著黑色鏡框眼鏡的個子瘦高的姓張的教師走了過來,低下身子看著她問道:“小,為什麼不上學呀!”

“後娘不讓我上學唄!”柳溪似乎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好心的張老師知道了柳溪每天都要來接妹妹時,就吩咐她每天早一點來學校,並安排她在教室里和妹妹坐在同一張桌子上聽課。她沒有書,就和妹妹共用一本書,沒有本子做作業,妹妹便高興地將自己的作業本拿出來給柳溪做,自己則出去和小朋友們玩耍。從此,柳溪十分珍惜這樣的讀書機會,加上她天資聰穎、學習又很刻苦,只用了三年的時間,連跳了三級,就學完了小學的功課,順利地考入河北保定女子師范學校附設的初中部。

第一次享受的快樂

那時柳溪的全家都遷入河北保定,柳溪在上初中二年級時,她已經讀了不少文學作品。在眾多的作家作品中,柳溪特別喜歡現代女作家廬隱的作品,她覺得廬隱的作品情節哀婉,篇篇打動著她的心,有的作品她總要讀上好幾遍。廬隱的代表作《海濱故人》,少年時代的小柳溪幾乎能全文背誦下來。

在廬隱作品的影響下,這時的柳溪就萌發創作的念頭。1937年,15歲的柳溪開始模仿著廬隱創作了她有生以來的第一篇作品《失意者》,文章寫好後,柳溪試著寄到了當時的《河北日報》。作品是寫一個少女,受到一個男人的欺騙後,經受了各種折磨,最後痛苦死在雪地里的故事。稿件寄出兩天以後,《失意者》出乎意料之外地在《河北日報》文藝版上公開發表了。

這是柳溪在人生道路上第一次享受到成功的快樂。柳溪自己後來回憶說:“接到當天的報紙,我樂得滿屋跑。”她的成功,獲取了父親用兩毛錢從一個賣破爛的籮筐里買的一本先生的雜文《二心集》的獎賞。也是這一本書,使柳溪對魯迅的作品產生了興趣。自此,柳溪放下了廬隱的作品,像一只小蜜蜂一樣一頭紮進魯迅作品的花叢之中,拼命地汲取魯迅作品中的文學的精華,不斷地提高和豐富自己。

沖破黑暗,走向光明

1939年,16歲的柳溪獨自一人帶著從父親那里得到的一點少得可憐的路費來到,准備報考北京師范曆史系。她對考北師大,成績倒不擔心,最擔心的是她的身體。因為身體不合格就拿不到體檢合格證,體檢不合格就不能參加考試。經檢查,她的體重明顯不合格。為此,向來堅強、潑辣的柳溪站在老師和醫生面前情不自禁地像小孩子一樣哇哇哭了起來。

老師和醫生看著這個身體瘦弱的孩子,都抱以同情的目光,私下商量了一下,決定發給她體檢合格證。一聽這消息,柳溪用袖子立即擦干了淚水,向老師和醫生深深地鞠了一個90度的躬,口里接連不斷地說“謝謝老師”、“謝謝醫生”。正是這些好心的老師和醫生為柳溪步入北師大開了方便之門。

柳溪的大學時代,正處于日偽統治時期。在這里,她沒有像其他許多女那樣,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整天沉浸在花前月下的卿卿我我之中,也沒有一邊吃著時尚的點心,挽著心上人的胳膊,在北平的大戲院、大商場進進出出。她幾乎每天都穿著那一件褪了色的藍布褂,一頭鑽進圖書館,躲進書的王國里,在廣闊無邊的知識海洋里去尋覓、探索。她雖然有許多的痛苦和不幸,但只要一打開書本,聞到那翰墨的清香之時,無論什麼痛苦和不幸則全都煙消云散了,有的只有輕松和愉快。

那時的北師大,大受各種宣傳的影響,有的主張為了救國就應該奔向霧都;也有的同學認為國民政府已喪失了抗戰能力,要救國,就應奔向共產黨開辟的紅色根據地——延安。在這里,柳溪認定了後者。大學時代的柳溪崇敬八路軍的英雄事跡,向往延安艱苦的戰斗生活。

1943年,柳溪終于沖出了黑暗,大膽地走向光明,來到了當時的冀中解放區,在《冀中導報》當編輯。正是在這里,她認識了也在《冀中導報》社工作的作家孫犁,當時孫犁正負責編輯《平原》和《平原副刊》。

對柳溪初到《冀中導報》的情況,作家孫犁後來回憶說:“聽說北京來了一位女學生很洋氣,不久,區黨委覺得我一個人辦刊物太煩勞,要把這位女大學生分配到我這里來。一天上午,女學生姍姍而來,坐在了我的門板上,這就是柳溪。”這就是孫犁當初對柳溪的印象。

曲折、浪漫的婚戀

1946年10月,23歲的柳溪經人介紹認識了當時在冀中區委宣傳部當干事的謝湘。

這時,謝湘已有33歲,比柳溪大10歲。早些年謝湘在上海參加了革命工作,與一個上海結婚。後來謝湘帶著妻子,以演戲作偽裝,穿過敵人的層層封鎖來到延安。謝湘的妻子因吃不慣延安的小米干飯和7分錢標准的菜,離開了謝湘,獨自一人回到上海,做了一個資本家的小妾。

當謝湘正處于失去妻子的痛苦之中的時候,柳溪闖進了他的生活之中。謝湘第一次見到柳溪時,立即被她身上那濃郁的文人氣息所打動,當謝湘得知柳溪就是大名鼎鼎的清代《四庫全書》的總纂官紀曉嵐的6世孫女時,更是高興萬分。

柳溪與謝湘僅僅相識兩個月後就結婚了。婚後,謝湘總是把柳溪當作小妹妹看待,各方面對柳溪的照顧十分周到。1947年底柳溪的大女兒出世了。1950年柳溪的兒子出世了,這個小家伙出世時有10磅重,夫妻二人高興之余就給孩子取名“十磅”。

1952年,柳溪進入中央電影創作所,從事編劇工作。1955年當柳溪在創作上正處于她的旺盛時期之際,政治風云的變幻,人生的災難再度降臨到她的頭上。由于同情《文藝報》的主編在肅反運動中莫名其妙地受到審查,一向正直敢說的柳溪,因打抱不平而受到批判、審查,並被定為“丁(玲)、陳(企霞)反黨集團”的成員。

面對這種政治上的打擊,膽小怕事的謝湘生怕柳溪的事連累到自己。為了表明他的階級立場鮮明,決定向柳溪提出暫時離婚的要求。

一天傍晚,謝湘與柳溪一起走在長安街的林陰道上,彼此都沒有說話,沉默了好一陣,謝湘終于開口了:“小柳,根據你目前的情況,我應該向組織表明一下我的態度,我想我們還是先離婚,等這一陣子風過了,我們再複婚,好嗎?”

謝湘的話,猶如晴天霹靂,幾乎將柳溪的頭都炸開了。性格堅強,辦事一向果斷的柳溪,經過片刻沉思後,二話沒說就立即答應了丈夫的要求。幾個月後,有人告訴她,謝湘在長春和另外一個女人結婚了。對謝湘抱有一線希望的柳溪開始並不相信這是真的,直到她親自寫信到長春問及此事,並得到證實後,柳溪在精神上幾乎要崩潰。

在那政治運動不斷的年代,柳溪緊接著又被錯劃成右派。一次次沉重的打擊,使她患了神經官能症,長期臥床不起。一盞生命之燈快要熄滅之時,還是康明瑤帶著他的幾個學生來到柳溪的身邊,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地照顧病床上的她,使她終于從病床上重新站起來,走出死亡。

1975年,懷著一種知恩必報心情的柳溪向康明瑤提出給他做個伴侶時,早已有此想法,只不過不好意思說出口的康明瑤心里樂滋滋的。從此,柳溪又有了自己的家,有了甯靜幸福的晚年生活。康明瑤是一個知識淵博的學者,早年畢業于東京美術學院,在國內曾在東北大學、人民大學、華北大學讀過書,1957年曾被錯劃成過右派,“文化大革命”中妻子被迫害致死。

1986年11月3日,柳溪得知謝湘在長春病故的消息,她沒有記恨他,因為她覺得,他過去畢竟真正地愛過她,只是由于他膽小才離去的。于是給長春方面發了唁電,唁電全文如下:“驚悉謝湘同志不幸逝世,不勝悲痛。請轉告謝湘同志的家屬,務必節哀,是所至禱。”落款是:“諒解謝湘的早年戰友”。

據晚年的柳溪透露,當她1943年從北師大來到冀中解放區時,才華橫溢的柳溪除了擔任《冀中導報》編輯、晉察冀第八中學的教師外,還兼任八分區司令部的秘書。在這里,她與司令員余波有過一段羅曼蒂克的戀愛史。余波是一位爬過雪山草地、征戰驍勇的解放軍高級將領,由于過多的工作接觸,他們兩人暗中相戀了。當他們沉浸在熱戀之中的時候,余波將軍的妻子石岩發現了此事,立即請組織出面干涉,他們兩人才痛苦地分手了。自從這次分手以後,直到余波病逝之前,雖然兩人都生活在北京,但柳溪只與余波意外地見過一次面。

1996年,72歲的柳溪還到八寶山公墓去為余波司令員掃過墓,並且為他獻上了一束康乃馨。

對柳溪與余波的這段不為人知的暗戀,是柳溪在50年後,在她70歲高齡之時,將這段動人的故事寫成近5萬字的作品《我的暗戀》公諸于世。

在屈辱中堅持創作

1958年到1978年的20余年中,柳溪一直生活在縲絏之中。她住過農村那低矮而又陰暗潮濕的茅草房,在機關里當過看門人,在工廠當過擋車工、印刷包裝工。除此之外,還要應付那不斷的批斗、檢討、反省、交待自己的“罪行”。

在她失去人身自由,遭受著種種屈辱和折磨之時,堅強的柳溪仍然堅持在那茅屋昏暗的燈光下,在那悶熱的小閣樓里悄悄地從事創作。為了逃脫別人的檢查、監視,她先寫幾頁“思想檢查”,然後在下面從事小說創作。就這樣,在艱難與困苦中掙紮的柳溪,終于寫出了200余萬字的作品。

《功與罪》是她的長篇代表作,1983年出版,全書150余萬字。該書是柳溪被監督“勞動改造”的時候,“一手拿鋤,一手拿筆”,偷偷摸摸,斷斷續續,前後用了近20年的時間寫成的。

“文化大革命”結束後,年過半百的柳溪,仍然是筆耕不輟,又連續創作了長篇小說《戰爭啟示錄》、《燕子李三傳奇》、《我的人生苦旅》及《柳溪中篇小說集》等10余部著作。其中《戰爭啟示錄》榮獲1995年“五個一”工程大獎,並被載入北京長篇小說精品系列,三次再版。

20世紀末期,年過七旬的柳溪又開始了《我的先祖紀曉嵐》一書的寫作。不過,對這部書的寫作准備工作,對于柳溪來說,可說是用了畢生的精力。幾十年來,她為寫作這本書積累的資料足有幾大箱。據柳溪自己說:“1939年我在保定上初中三年級的時候,我就萌生了這個願望,從那時起,我就有意地向父親詢問和調查材料。”

當柳溪正在從事這部書的緊張創作之時,一天早上,柳溪去樓外取牛奶過馬路的時候被一個婦女騎自行車撞倒,車輪從她的腳上碾過,造成粉碎性骨折。這個婦女把柳溪送到醫院後,一直在那里照顧柳溪。

這個女工和丈夫都下崗了,惹了這場禍後,嚇得經常在暗地里哭泣。疼痛難忍的柳溪卻反過來安慰這個女工,自己還承擔了1萬多元的醫藥費。

經過一個月的治療後,柳溪出院了。一出院的她沒有回家,就乘車來到農村,來到還是戰爭年代留在老鄉家中的大兒子那里去一面養傷,一面加快《我的先祖紀曉嵐》一書的寫作。直到該書脫稿為止,她才開心地笑了,並說:“這也是我很久以來的夙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