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第87節:第十七章 馬蒂尼翁行動(1)

第十七章馬蒂尼翁行動

"許下的諾言隨同原野的狂風瞬間消失無影無蹤。"(或刮走了)

尼古拉·薩科齊也許從來沒有讀過維克多·雨果這首詩,但他從自己的經曆中,卻懂得它深刻的真實性。尤其是雅克·希拉克給予他的許諾,他利用了耐依市長第一次全國性運動——歐盟公投的失敗,把他從共和國聯盟黨內清除出去了,他用將來的前景作為誘餌引誘他。薩科齊裝作相信了:"我選擇相信他。"這句話有兩層意思。它意味著對總統的"信任"不是發自內心的,即不是自然的,也不是隨意的,但是某一種協議:"如果我給予你信件,你應有同樣的回報。"

私下里,他對總統表現出明顯的疏遠:"人們以為他笨,實際上他精明得很。你說他簡單,他非常難以令人理解。人們以為他很善良,他很陰險。"據雅克·阿達里(JacquesAttali)薩科齊常跟我說:"希拉克非常陰險。"

眼下薩科齊想以自己的方式喘口氣,他生性不是個懶惰的人。管理他的耐依市占據了他許多時間,弗蘭克·盧弗雷爾(FranckLouvrier)證實:"他每隔半個小時都有約會。"他重新拾起了他的律師兼顧問的職業。他會見各個行業的專業人員。他去外省的議員朋友家作客,參觀工廠,走遍各個地區與塞西莉亞一起出國旅行。他們受到敘利亞方面的邀請,他饒有興致地同讓-米歇爾·加亞爾(Jean-MichelGaillard)一道為電視台編寫一個有關勒克萊爾(Leclerc)元帥的劇本。但是最主要的是為在2002年時入主馬蒂尼翁總理府作准備,他采用曾經對付愛德華·巴拉杜的行之有效的辦法。他對周圍的人說:"凡是考慮成熟的事都可以接著去做。"

薩科齊這次的危機與以往任何一次都不能相題並論。與1995年的情形根本不同。那時巴拉杜失敗後,他忍受希拉克分子對他的"政治死刑",必須用盡一切辦法作斗爭,以求政治生存。他說:"我不得已地成了那個時候存在的嚴重分裂的象征。"這次不同了,如果他退卻了,那是他自己的選擇,他也想看看自己的忍耐能力。不想一有機會,就全面出擊,他認為不用再為所有的失敗買單。不再……

首先他強迫自己沉默,遠離媒體,不再是一受到邀請,就急于出現在晚上八點的新聞節目中,把自己從一切活動中擺脫出來。起初不免有一種空虛感,一種讓他焦慮不安的離群索居的感覺。但這種超脫逐漸地讓他感到了一種有益身心的安甯。他感覺似乎同別人的關系更容易相處,更加親切,他的目光不再那麼尖刻。他說:"距離是一副很好的保護劑。"並補充:"民主需要一種超過我們想象力的清醒劑。"

他把這看作致力于清醒的內省的好機會。"當我初涉政壇時,相當愚蠢。願意作出許多犧牲,僅僅是為了看到自己的名字被眾人提到的這麼一個樂趣。我保留著那些歌頌我個人光榮事跡的報道文章,有時我甚至把它們全部拿出來閱讀,而且反複閱讀,使自己熟記它們。如果事情很好,我希望大家都讀過它們。把自己想象成比實際的我優秀得多,如果同壞事情有關,我希望沒有人看到它們。當我受到傷害時,自以為受到了不公正的對待,把這些文章看作是對個人的侮辱。除特殊情況,沒有對自己作過任何自我批評,我靠攏贊成我的記者,對其他的記者表示不滿意。"①

多麼敏銳的自我反省!然而它卻沒有改變他今後的行為。

如果他在這二十世紀的最後一年,遠離媒體,當然是為了在下一個世紀的開始,更好地重新登場。長期以來,他把這句話當作座右銘:"當我們沒有目標時,我們當然達不到。"從今以後,他的目標非常清楚而簡單——"當總理"。

為了確立自信,或許為了互相鼓勵。他對願意聽他的人說:"希拉克會需要我的,我是不能缺少的人物。"因此在這半緘默之中(只能半緘默,不能過多地向他提問)他開始作准備。第一樁緊急的事情:重新給共和國聯盟一個意識形態的身份。這件事關系到重振右派的重要價值觀:職權、社會治安、工作、自由創立企業。尼克拉·薩科齊再也不能忍受他的朋友們在所有會議中不斷重複的關于回到"戴高樂主義起源"必要性的演講。他們的祈求從來沒有對上述起源的性質給予細節解釋,更談不上如何回到這些起源的方法,因此薩科齊認為應當向前進,要現代化,要進行改革。

第二樁緊急的事情,走出去,接觸真實世界,給自己創造機會,同時抓住其它一切機會。

第一個機會:1998年他與弗朗索瓦·奧朗德(FransoisHotland)在法國電視二台辯論時,巴黎獨立運輸公司(RATP)的一位公交車司機質問他們。問他們是否知道公交公司的日常生活,顯然他們不知道,他邀請他們跟他一起去看一下他工作的地方。奧朗德白天去,尼克拉·薩科齊選擇了晚上去,這是令他難忘的一次經曆,他們首先到了約定的地點,聖康(SaintQuen)公共汽車總站,他看到四位治安警察,個個是彪形大漢,他們領他去見公司的領導。"沒有比這個安排更能表達這里的領導對這條線路治安的擔憂。"公共汽車幾乎全滿了,有一個"細節"讓薩科齊非常吃驚:沒有任何一位乘客在上車時向司機出示車票。他便問司機,回答很清楚。當他最後一次請一位乘客軋票時,這名男子手牽一頭斗獸場的斗牛獵狗,向他危險地威脅,他怕受到襲擊,就不再堅持。晚上十一點左右,尼克拉·薩科齊的陪同人員請他離開車廂前部。汽車將在加奇·萊·貢耐斯(Garges-les-Gonesse)附近一條公路橋底下穿過去,這個地方公交車經常受到碎石塊的襲擊,再晚一些時候,他們到了一個有四千居民的康赫奈夫斯市(Courneuvous)的市府站。他想下車走走,看看,了解情況。"人們"勸阻了他,"不可能的事,這里晚上太危險了。"

這個晚上使他有了改變,他體會到了談論暴力的人與生活在暴力之中的人之間的鴻溝。他將重新思考更有效的措施,對責任進行更好的分配,給市長們更多的權力,他設想了一系列的措施,那時並沒有想到,他將在兩年以後進入內政部時,把它們都付諸實踐。

目前他的經驗以及他的思索給他的一本書提供了素材。XO出版社的老板貝爾納·菲克索(BernardFixot)在次日向他建議在歐洲出版此書。起先他拒絕了,但後來又改變主意,同意了。這本書自由地、長篇幅地表達並且解釋了他所走的曆程,他理想中的法國以及他的一些計劃。

這是一本手寫的書,圓體書的字跡,一頁接一頁,紙上他沒有留出任何外側白邊,或者行間空白。他填滿了所有的空間,文稿沒有塗改的杠杠,甚至也沒有篇章,一氣呵成!出版社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書稿,就照文發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