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讀書的記憶碎片 第73節:讀書是世界上最不壞的事情(2)

已經走到外面的書記聽到動靜,返身走回來,用眼光發出詢問。

“該我先結帳。”我說。

“你這是怎麼回事?!”書記對那個人說道。

老板先把我的帳結了。

從那以後,老板給我打的折扣更低,有了好書還先給暖住。我也很得意于他對我的刮目相看,將這段一共進行了六句的對話對周圍的知識分子複述了六次。

與老板告別,告訴他以後不用給我留書了,他又提起這段故事。我笑了一下,對他說,如今再有人誇我,我就會說:“我不同意你的觀點,但我要誓死捍衛你說這種話的權利。”

老板大笑。是的,以後我不再拿這種輕飄飄的榮光說事兒了。我確是曾經勇敢過,但也怯懦過,我牛逼過,但也操蛋過。沒有人知道我內心的彷徨、猶豫、分裂和掙紮,連我自己也看不清。

再也沒有什麼字眼可以概括一個活生生的人,我就是這麼泥沙俱下良莠不齊。

然後,要把這個家搬到北京了。

除了太太的鋼琴和我的“黑格爾”電腦,就是那些書。我拿著角尺和計算器,仔細計算了一下這些書的總體積,然後得出一個結論:要把這些書裝在紙箱里遷移,共需要五六十個容積為零點四立方米的紙箱。

我叫了一輛出租車,幾乎走遍城市,終于找到一個紙箱廠。與廠家一番交涉,發現適合我用的紙箱只有一種,箱外印的字是“夢中情人超級保險套”,四百磅黑體字,加粗三級,右傾二十五度,陽字立體,格外有氣勢,看了就讓人性起。

站在高大的廠房里(得有四層樓高),看著一垛垛的紙箱平放著堆到房頂,不得不感慨國人對其需求量之大。我當時腦子飛速地運算了一下,平均每一秒中,這世界上有多少對男女在做愛?天,我居然產生了一些詩意,詩風恰似里爾克。

將六十個紙箱運回家,開始裝箱、編號、用膠帶封好。戰斗了整整一天,排滿一堵牆的書架終于空了。當年一起往馬桶里撒尿的另兩頭男人,一個已經離婚,一個已經離了兩次婚,他們的書架早不知失散到何處,我家這塊最後的風景,也在時間的河中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