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第52節:徐複觀擎起這把香火的猛士(9)

徐複觀聽從碩儒錢穆的建議,"由日文進窺西方"是他進入學界的重要一步。他翻譯中村元的《中國人之思維方法》和萩原朔太郎的《詩的原理》的著作陸續出版,在學術界產生了一定的反響。徐複觀的翻譯不是一種純粹的機械移植,而是向異域去"借光",以此來將民族文化中蘊藏的財富更好的挖掘。

經過細致卓絕的努力,徐複觀在學問上進步可以用一日千里來形容。很快他的文章水平長進得讓人懷疑不是他所為,有人汙蔑式地猜測說:"徐複觀的文章,是錢賓四、唐君毅這些先生們捉刀的。"一年後一些人又妄下結論說:"徐複觀的文章寫得不壞,可惜只能寫政論,不能寫學術性的。"這種口吻不得不讓人覺得這是在妒忌這位學界新人,不懂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的簡單道理。

徐複觀聽到這些風言風語,自知自己"不是一個有學問的人",只有拿出更有分量的東西才是最好的回擊。徐複觀從事研究是因為要了解問題而認真找材料,因找材料而沉下心來讀書,因讀書而開始衡斷當代的所謂學術,一天一天,他的精神就這樣被引導到另一方向去了。他在20世紀50年代前後的文章多屬于時事評論和學術隨筆,所以他把這類文字定名為"學術與政治之間"。這段時期是徐複觀從政治到學術轉變的時期,他把從政的體驗逐漸轉化為對中國文化前途的體驗,把這些深切的關懷傾瀉在字里行間。

學術是最講究公道和平等的,但徐複觀分明感覺到有些人想"欺行霸市",自己所不知道的知識,便要獨斷地加以打倒;自己所未達到的人生境界,便要武斷地加以踏平;每個人覺得自己就是知識的全體,自己就是人格世界的全體。學術乃天下之公器,徐複觀覺得像這種精神中的各個極權王國,若不設法把它們敞開,則人類的文化,個人的生命,都將感受到窒息,而失掉談文化、講思想的真正意義。他一針見血地指出許多極權王國的形成其實都是一種共同的心理,即是作為一個中國人的過分自卑感。

對于一些老于事故的學術老江湖,徐複觀無異于是鄉巴佬闖進了大觀園。無畏的他卻以在政治上的銳氣,一如既往地沖在學術探究的道路上。他寫作文風辛辣尖刻,整個文字里有股咄咄逼人的氣勢,在同別人論戰中,他任天而動從不示弱,字里行間充溢著噴之欲出的激情。不過事實勝于雄辯,等到徐複觀《中國人性論史·先秦篇》等著作問世後,閑言碎語便銷聲匿跡,謠言誹謗不攻自破,而徐複觀在學術界終于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中國人性論史·先秦篇》這本書是徐複觀奠定江湖地位的扛鼎之作,此書是關于先秦思想史的專著。在這里徐複觀首先提出了"憂患意識"這個詞語,很快就被學術界接受,現在廣泛流傳于學人的論述中,認為這四個字可以代表我們祖先的一種創造精神。徐複觀在著作中重新考證了《尚書》的史料價值;他詳細論述了孔孟、《中庸》、《易傳》、荀子、《大學》、墨子、老莊以及道家支派的人性論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