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第51節:徐複觀擎起這把香火的猛士(8)

《民主評論》這塊陣地不僅是徐複觀個人進入學術界安身立命的自留地,對慘淡經營流亡海外的新儒家也是方不可多得的大舞台。徐複觀在南京辦《學原》雜志時的故交錢穆、唐君毅、牟宗三諸位先生,此時都流亡在港台,悉數成為《民主評論》的主要撰稿人。錢穆飽含對中國文化的溫情,唐君毅以深純之筆開始了中國人文精神發掘,牟宗三質樸堅定地發揮道德的理想主義。他們在海外弘揚中國文化的志業宏願與《民主評論》的文化意識意氣相通,雜志繼續以這批"文化救國"的知識分子為中心。

《民主評論》發展並非一帆風順,當時逃亡的人岌岌不可終日,很多人勸徐複觀不必再費這種力氣,但他卻以近乎頑固的信心,要從文化上撒下種子。一些人攻擊徐複觀是"拿國民黨的錢,來罵國民黨"。曾經一度因為經費和稿源問題,徐複觀差點打算停刊關門。但在新亞書院的錢穆、唐君毅一幫學人鼎力支持下,《民主評論》挺過了重重難關。新亞書院和《民主評論》發展是緊密相連互為條件的,當時錢穆、唐君毅等人這一時期一些重

要文章都是由《民主評論》傳出。這份刊物持續的時間比較長,從創刊開始一直到1966年9月才"油干燈盡",前前後後長達18年之久。

在辦刊過程中,徐複觀與諸位先生經常討論時代和思想問題,激揚文字,指點江山,非常投機。徐複觀曾感慨"一無所有的生命,是彼此容易直感直通的生命"。這些流亡的學人欲在學界尋求救國之道,為中華文化保住一脈,他們幾位榮辱與共。

當時和徐複觀經常走在一起的有錢穆、張丕介、唐君毅諸位先生。錢穆當時是五十多歲,徐複觀和張丕介是四十多歲,唐君毅大概掛上四十的邊緣。幾位學人鑽研之余喜歡一起漫步太平山,錢穆游興一向很高,而且是善于談天的人。他談的半學術,半生活,偶爾也摻雜一點感慨和笑話,真是使人聽來娓娓不倦。徐複觀于學問有虔誠的謙虛,因為入行頗晚,初窺學問門徑,所以對錢穆、唐君毅兩人學問是由衷的欽佩,經常連對唐君毅的哲學漫談也聽得津津有味。對于錢穆這位學輩略高又在學界聲望早著的前輩學人,徐複觀不恥請他多加指點。錢穆倒也不吝賜教,在給當年徐複觀的信中,他對徐常常發表一些指導性意見。

如1952年錢穆致徐複觀信中說:"吾兄有意向中國文化上追求,此事斷然是時代學要,盼勿為一時風氣搖惑。惟四十以後人做學問方法,應與四十以前人不同,因精力究不如四十以前,不得不看准路向,一意專精,切忌泛濫。"錢穆提議徐複觀可以發揮所長,一面可從日文進窺西方,一面可在本國儒學中,只一心在孔孟、易庸、程朱、陸王幾個重要點鑽研。錢穆眼力獨到地預言,以徐複觀的聰明才智,"不到五年,必可有一把柄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