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柱咆哮,"我說了就三千兩銀子!你聽到沒有!我是一家之主,我說了算!"
馬氏被唐大柱給嚇到了,見唐大柱發這麼大的火氣,她也不敢再說什麼.
唐大柱含淚道,"娘,我聽你的.我只要三千兩銀子.你以後是跟二弟一起生活,家產大多都該留給二弟,這是應該的.我不會多說啥."
顧明卿冷笑,聽唐大柱話里的意思,他還是不甘心,還是覺得周氏偏心吧.顧明卿忽然覺得她也看走眼了,可能唐大柱也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麼老實忠厚,他的心里怕也是不甘的吧.
周氏聲音淡淡,臉上的表情也同樣淡淡,"好,你願意要這三千兩銀子,那就最好不過了.記住了,這銀子你拿了以後,從此咱們就再也沒有任何關系了.我不是你娘,你也不是我兒子."
周氏說著,轉身就要去拿銀票.
顧明卿扶著周氏一起進去.
周氏很快就和顧明卿出來了,周氏的手里拿著三千兩的銀票,她遞給唐大柱.
唐大柱盯著周氏手里的銀票,眼底滿是掙紮猶豫.
周氏冷聲道,"要,就趕緊拿著.如果不要的話,現在就滾出去."
唐大柱不拿,馬氏搶先一步拿過銀票,數了一下,真的是三千兩銀票,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
馬氏不高興地嘟囔,"還真的就只有三千兩?這太小氣了.大柱可是嫡長子,家里的家產該有七成是他的,憑啥啊!憑啥就這麼一點."
"滾."周氏完全不想跟馬氏多說什麼,太累了.
馬氏還想再開口,唐大柱卻拉著馬氏離開.
馬氏不想走,她還想鬧,她就是覺得這三千兩銀子太少了!馬氏心里也清楚,這可是最後一次能要錢的機會了,很快他們就要跟著燕鴻離開了,以後怕是都沒有再見的機會了.所以不趁這個機會多要一點,什麼時候要啊!
唐大柱只想趕緊離開,半點都不想再繼續待在這個令他傷心的地方,見馬氏不走,他也怒了,"我說走!你聽到沒有!你要是不想走,還想繼續留著,那你就繼續留著,我一個人走."
唐大柱說著松開了馬氏的手腕,抬腳作勢要離開.
馬氏可不敢一個人待在這兒.
有唐大柱在,馬氏心安.
馬氏可不敢想,她要是一個人待在這兒,會不會被眼前的人給害得連皮都不剩下!馬氏可不想啊!
馬氏嚇得渾身都在發抖,錢是重要,但是命更重要啊!
馬氏忙伸手抓住唐大柱的胳膊,"我--我--我跟你一起走."
很快,就看不見唐大柱和馬氏的身影了.
巧巧和紀忠兩個更是二話不說就將門關上,他們也真是惡心透了唐大柱和馬氏兩個了!
周氏在門關上的刹那,雙腿一軟,要不是顧明卿扶著,她怕是就會直接摔到在地上.
顧明卿和唐瑾睿扶著周氏進了屋子躺下,又吩咐巧巧去請大夫來給周氏診治.
周氏擺擺手,"不用請了.我是心里難受,沒什麼事.從今天起,我就只有兩個孩子了.一個是瑾睿,另外一個就是我肚子里的孩子.我再也沒有一個叫大柱的兒子了,他不是我的兒子了."
唐瑾睿聽得心酸,勸道,"娘,您別再說了.我知道您傷心,那樣不孝的人,不值得您為他傷心.兒子看您這樣,真的心痛."
周氏忍了許久的淚水,終于奪眶而出,顫巍巍地伸手摸向唐瑾睿的臉,"娘不難受,真的,娘不難受.你不是說了嗎,那樣不孝的人,不值得娘為他難受.
瑾睿,你聽好了.娘今天沒了一個兒子,而你今天也沒了一個大哥.以後若是再遇上他,不必再將他當大哥,也不必為他特意妥協退讓什麼,更不必特地報複他.他就是一個陌生人,不值得你浪費感情.
這是他選擇的日子,他以後過成什麼樣子,就看他自己的了."
唐瑾睿知道周氏的話是特地跟他說的,唐大柱再不好,也是周氏的兒子.周氏能做到將唐大柱不再當兒子,從此只是一個陌生人,這真的已經非常難得了.
唐瑾睿點頭,"好.娘,我答應你.他不再是我大哥,也不是我的仇人,他就是我一個陌生人.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我不會報複他的."
周氏聽到她想要的,沉沉閉上眼睛,"瑾睿,你以後要跟明卿好好的.是韓王府的人害死了你爹.要說娘不想報仇,那是假的.可要是報仇會連累到你,那娘只有一句話,報仇什麼的還是算了吧.
就是你爹的在天之靈,也不想看到你為了他而冒險.你爹和我只盼著你們兩個能好好的,能一直好好的."
唐瑾睿道,"娘,我會好好的.娘子也會好好的.可是爹的仇也一定得報."
見周氏想開口,唐瑾睿抬手攔住,"娘,您聽我說.我不會沖動的,就是要報仇,我也一定確保自己的安全,我不會讓自己出事的.我有娘,未來的弟弟或者妹妹,還有娘子.我肯定得保重自己."
周氏見唐瑾睿的臉上一片認真,這才歎氣道,"你知道就好.瑾睿,別讓仇恨蒙蔽了你的心."
唐瑾睿將周氏勸住,見她神色平複後,這才和顧明卿離開周氏的房間,轉而回到了他們的房間.
顧明卿道,"娘的心怕是很痛.就是再痛恨唐大柱不爭氣,不孝順,可是唐大柱到底是娘親生的.娘怎麼可能不痛.那兩個畜生."
唐瑾睿的面色卻毫無變化,沉靜得宛如死水,沒有絲毫的漣漪起伏,"不必提他們了.從此他們就是陌生人."
顧明卿點點頭,她也不想再提那些人,提一次氣一次,就當沒那些人,這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唐瑾睿說道,"娘子,我打算明日啟程去找韓王世子."
顧明卿頓時緊張起來,"你去找韓王世子做什麼?"
觸到顧明卿緊張的神色,唐瑾睿淺淺一笑,"娘子,你在擔心什麼?你不會是以為我要去刺殺韓王世子吧.我就是想,也得有這樣的本事.我就算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軟弱書生,但也不是武藝高強之人啊.
那韓王世子既然能帶兵,功夫體力什麼怕是遠遠在我之上吧.我真要去刺殺,那不是去送死?送死不說,娘和你也要被我連累.我沒那麼傻的."
顧明卿定睛盯著唐瑾睿,見他臉色並沒有絲毫作偽,這才放下心.說真的,顧明卿一開始是真的有些擔心,可能有時候道理誰都知道.可是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要不怎麼說沖動是魔鬼呢!人一沖動起來,誰還管什麼理智不理智的,先沖動再說了.
"那你去找韓王世子做什麼?"
唐瑾睿漆黑的眸子里冷凝一片,薄唇輕啟,"我說過,爹的死必須得有仇人的血來祭拜.韓王世子和唐晶晶,我動不了.但是徐世恩,我不會放過他的.我要徐世恩的命!"
說到最後,唐瑾睿每個字都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如果徐世恩此時在唐瑾睿的面前,他一定會將徐世恩給撕成碎片,讓他不得好死!
要對徐世恩動手,唐瑾睿當著萬易彬的面也是說過的.
顧明卿沉默了片刻,接著道,"相公,你去見韓王世子,這很危險."
"我知道."
顧明卿抿了抿嘴,"你知道還去做?"
唐瑾睿盯著顧明卿,一字一句道,"娘子,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可是誰都知道虎穴危險.相公,我放心不下.我跟你一起去."
唐瑾睿卻皺起眉頭,"娘子,你就別去了.娘那兒,我放心不下.娘被唐大柱和馬氏兩個傷得不輕.我希望你能多陪陪娘."
"可--可--可是你去找韓王世子,這真的是太冒險了.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麼.我也能將你心里的想法猜到個幾分.你是不是捏准了韓王世子如今不會對你動手?
相公,世事無絕對啊!我說句不好聽的,你想想爹.咱們在京城的時候,是你能想到,還是我能想到,爹竟然會因為這樣可笑的原因當了唐晶晶的替罪羔羊,然後身死嗎?相公,萬一韓王世子沖動起來,失去了理智,他非要對你斬草除根,那該怎麼辦?
我真的承受不起失去你的代價.相公,我很害怕."
顧明卿說著,纖細的身子忍不住輕顫起來,長而卷翹的睫毛上也沾上了晶瑩的淚水,隨著睫毛的顫動而顫動,好不惹人憐惜.
顧明卿從未在唐瑾睿的面前露出過這樣的模樣,唐瑾睿也是第一次見.
不是第一次見,偶爾顧明卿做戲裝可憐時,也會露出怎麼一副樣子.
可是唐瑾睿很清楚,顧明卿這一次不是做戲,而是真真切切擔心他.
唐瑾睿用大拇指的指腹擦掉了顧明卿眼角的淚水,柔聲道,"娘子,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擔心失去我,同樣的,我也擔心失去你.要是我死了,那我就真的失去你了.我可不想失去你這麼好的妻子.
怪我,沒把話說清楚.我沒打算一個人去,我會找人陪我的."
顧明卿奇怪道,"你找人陪你一起去?你打算找誰?"反正不會是她.
唐瑾睿賣了個關子,"娘子向來是個極為聰慧的人.不如娘子你猜猜,我打算找誰."
顧明卿這會兒哪里有閑功夫跟唐瑾睿猜這些,真是沒意思極了.
顧明卿沒好氣地拍了下唐瑾睿的胳膊,"快說!最討厭你賣關子了!"
唐瑾睿回答,"我打算請師傅陪我一起去.韓王世子可能會一時沖動,非要弄死我.盡管我覺得這樣的可能性很低,那些死士的尸體都還在縣衙擺著呢.
但是正如娘子你說的一樣,萬一他發瘋了呢?這不可不防.所以我一開始的打算就是請師傅跟我一起去一趟.師傅的身後可有萬師兄,萬師兄的身後連著的可是萬老大人.
韓王世子就是再瘋,他也不敢對師傅下手.韓王世子雖是嫡長子.可是他的下面還有不少的庶子.其中有個庶子,據說十分得韓王的寵愛,而且那庶子的生母也是韓王最寵愛的側妃.所以韓王世子也是有顧忌的."
聽唐瑾睿說要找朱舉人,顧明卿這才放心了.朱舉人的確是個很好的選擇.
顧明卿遲疑道,"師傅會答應嗎?"
"會的."
顧明卿又問,"你打算怎麼跟師傅說?"
"實話實說."
顧明卿的眼睛驟然睜大.
唐瑾睿說道,"娘子,我不實話實說,還要如何?難道編造一番謊話去欺騙師傅嗎?這種事情,我可是做不出來的.師傅一直誠心待我,幾乎將我當成親生兒子.這一次,我請師傅同去找韓王世子,說起來其實就是在利用師傅.
雖然我能確定師傅不會出任何事,但是利用就是利用.我不會給自己找諸多借口狡辯.我唯一能為師傅做的就是實話實說.將我心里的想法,還有目的,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訴師傅."
顧明卿低垂著眉眼,好一會兒才點頭,"你說的很是.的確不該瞞著師傅.是我一時間想岔了.相公,你打算何時去找師傅."
"現在."
顧明卿蹙眉道,"這麼急?"
"不急了.沒聽馬氏說嗎,韓王世子不久就要離開了.這自然是越快越好了."
顧明卿這才不說話了,只是道,"你要去找師傅,我不多說什麼.但是有一點,出門必須得帶上巧巧.有巧巧保護你,我才安心."
"我帶紀忠吧.巧巧是女眷,能幫你做不少事."
顧明卿搖頭,"巧巧功夫比紀忠高.你還是帶巧巧吧.家里的事,如果我真的忙不過來,我再請二嬸好了."
唐瑾睿還要說,顧明卿卻道,"你要是再說的話,我就跟你一起去.反正我放心不下.我知道你去找了師傅後,今晚怕是要住在師傅那兒,然後明天就一起去明臨府了."
顧明卿說得沒錯,唐瑾睿就是這樣打算的.
見顧明卿堅持,唐瑾睿也不再多說什麼.
跟顧明卿交代完了,唐瑾睿就帶著巧巧去找朱舉人.
唐瑾睿一見到朱舉人,便開門見山,將自己的來意說了.
丁氏一聽就急了,"瑾睿啊,既然你去見那韓王世子那麼危險.那你還是不要去了.我這聽著,怎麼心里發慌呢."
朱舉人橫了一眼丁氏,沒好氣道,"婦人之見!這是想不去見就能不去的嗎?必須得去!瑾睿,我跟你一起去.我就不信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韓王世子真的能目無法紀,動手殺人不成!韓王世子如果真的要殺,就讓他來殺了我這把老骨頭!我不怕!"
丁氏對朱舉人無語了,就這麼個死倔的脾氣,永遠都不知道轉一下彎.不過丁氏是不擔心朱舉人的安全的,好歹有兒子的面子在呢,更別提兒子的岳父的本事就更大了!
唐瑾睿有片刻的沉默,艱難開口,"師傅,我這次請您一起去,其實是在利用您.因為我擔心只有我一人去找韓王世子,萬一他--"
朱舉人抬手,打斷了唐瑾睿後面要說的話,"我知道你說什麼.瑾睿啊,你能跟為師說真話,說句實在話,為師很高興.以後的事怎麼樣,或者說你將來會變得如何,為師不知道.
可是為師知道的是,起碼在此刻,你對為師的心從未變過.為師能收到你這樣的好徒弟,為師真的是很高興.不枉此生!不枉此生啊!"
唐瑾睿眼底有熱流湧動,雖然他經曆了父親的喪命,兄長的背叛,但是他的身邊也有娘,娘子,師傅,師娘還有蘇兄等人,他們一直都真心幫著他.
唐瑾睿嘴唇翕動許久,好一會兒才吐出,"師傅,謝謝您.當您的徒弟,也是我的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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