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萬易彬每天都帶著萬如雪,兒子還有兒媳金氏來求丁氏回去.
一連求了半個月,丁氏都沒有松口同意跟著回萬家.
唐瑾睿私下里得了萬易彬的請求,他也加入到勸說丁氏的行列.
可是這一次哪怕是唐瑾睿開口,丁氏也沒有開口同意的意思.
顧明卿一直冷眼看著,並沒有開過一次口.
晚上,唐瑾睿私下里跟顧明卿說話,不禁道,"娘子,這些日子,你怎麼什麼都不說?"
顧明卿挑挑眉,"相公,我有什麼要說的?你是讓我跟你一樣去勸師母?我勸了又沒用,得讓師母把心里的火氣發出來,還有立立威才行.現在多說什麼,都是沒用的."
唐瑾睿不解道,"立威?立什麼威?"
唐瑾睿聽著顧明卿的話,心里是十分不解.
顧明卿好笑道,"相公,就是你想的啊.師母呢--她的身份在嫂夫人還有金氏跟前,那真的是有些不夠看.還有萬師兄到底是入贅萬家,別看那麼多年過去了,我看師母的心里還是存著刺的.總覺得她住進萬家是有點那麼的--嗯嗯--你明白的."
唐瑾睿還真是不明白顧明卿說的,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顧明卿說的"嗯嗯"是什麼意思.丁氏是有些自卑?
顧明卿給了唐瑾睿一個"沒錯,就是你想的這樣的表情"
唐瑾睿有些不信,"師母著實不像是這樣的人啊."說白了,唐瑾睿不相信丁氏是如此小氣的人.
"相公啊,你實在是太不了解女人了.其實大多數女人呢,無論是大度的還是小氣的,她本質上來說,對某些事情,她們都還是有那麼一點小心眼的.我承認,師母在女人里絕對算是比較大氣的.只是呢,師母對有些事情還是看不開."
唐瑾睿消化了一下顧明卿的話,過了好久,才勉強算是接受.
"相公,你也不必為此難受.這不能說師母就是一個壞人,要我說,這是人之常情,沒什麼所謂的好人和壞人之人.我想自從師母回到萬家住呢,嫂夫人肯定待師母很好,可那金氏著實不是一個拎得清的.否則也做不出敢指著師母鼻子罵的事情了."
說到金氏,唐瑾睿也皺起了眉頭,顯然是對金氏十分不滿.
"師母住進萬家後,本就有些自卑.又經過金氏那番辱罵,心里藏著的自卑難受就全都湧出來了,然後--然後就是你看到的了.師母總得把心里的火氣發發,讓萬師兄多帶著家人來求幾趟,她心里的氣順了,接著自然就會跟著萬師兄回去了."顧明卿身為局外人,倒是將這一切看得十分清楚.
唐瑾睿若有所思地看著顧明卿,"娘子,咱們家怎麼就沒有這些事?"
顧明卿笑了,好笑地看著唐瑾睿,"相公,難道你希望咱們家有這些事情不成?相公,娘有時候疼我可超過你啊.我跟娘親如母女,娘在自家呆得好好的,你說她有可能跟師母一樣嗎?"
唐瑾睿想了想,的確是不太可能.
唐瑾睿忽然也慶幸起來,幸而他家沒這麼多事,否則--
唐瑾睿接下來想了想,要是他家有那麼多麻煩事,他每日也不用想著辦公了,光處理這些家務事,腦子都要炸開了.
"那師母這次回萬家後,不會再出什麼事吧.那金氏也太過份了,我就沒見過敢指著太婆婆鼻子罵的!"唐瑾睿私心里還是偏向丁氏的,也不認為丁氏哪里做得過分.其實要唐瑾睿說,丁氏做得已經很不錯了.
顧明卿嗤笑一聲,話里全是嘲諷,"相公這幾日難道沒見到那金氏是什麼神色不成?她怕是在萬家,早就不知道被教訓成什麼樣了.萬師兄可是說得出做得到的人,說休了金氏那就一定會休了金氏!其實要我說,也就是金氏命好,早就生了一個兒子.
不過金氏的兒子也只能保金氏這一次,絕對不可能保第二次了.金氏作為女人,她能不怕被休回家嗎?只要金氏害怕被休回家,她就肯定會老老實實的."
"的確是這個理.要是師母回萬家後還受什麼委屈,我一定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非要接師母來咱們這兒住不可."
顧明卿連連附和,"沒錯沒錯,有咱們在,怎麼都不能眼睜睜看著師母受委屈不是.要我說,師母比起世間大多數的婆婆和太婆婆已經不知道好到哪兒去了.沒看世間有那麼多不將兒媳和孫媳婦當人看的,往死里作踐她們的.
以師母的為人,她就絕對做不出這樣的事.這麼一說,嫂夫人和金氏福氣也算不小了."尤其是金氏.
唐瑾睿問道,"娘子,你看師母心中的怨氣什麼時候才能消除?金氏如何,我倒是不在意.只是這些日子看著萬師兄,我著實是有些心疼他了.在朝堂上,萬師兄都精神不振,就連皇上私底下都說了幾句."
顧明卿挑眉,心道,萬易彬可是真孝順啊,對此,她還是有些看好萬易彬的.
"不遠了吧.如今都過去半個月了,我看師母的態度也再漸漸軟化.再磨上幾天,我看應該就沒問題了,畢竟師母也是心疼兒子的不是."
唐瑾睿一聽這話覺得有理,于是便將心放下了.
唐瑾睿和顧明卿這里只是閑話家常,萬府可真是熱鬧得很了.
說熱鬧,那是單方面的,金氏這半個多月被萬易彬給罵得那真是狗血淋頭.
萬易彬有時候記得給金氏留一點面子,那就把屋子里的下人都打發出去,要是不記得,那就不好意思了,下人也不打發出去,當著一屋子下人的面,指著鼻子罵金氏.
自從金氏嫁進萬家,萬易彬這個做公公的,是從未對金氏說過什麼狠話,就是有看不慣金氏的,也都是跟萬如雪說,然後由萬如雪教導金氏.
金氏也知道自己理虧,她把太婆婆給罵得哭著離開萬家,這事情要是傳出去一丁半點,她也不用做人了.
萬如雪對金氏也不滿,可是他心疼兒子,見兒子望向金氏的眼神里含著心疼,歎了口氣,"你們先下去吧."
萬易彬正好罵完了,否則絕對不會這樣輕易允許金氏離開.
萬如雪給萬易彬倒了一杯茶,"夫君啊,我知道金氏有錯.可這都過去那麼久了,也可以了."
"娘還沒回來!可以什麼可以!"萬易彬說著,還是接過了萬如雪手里的茶.
萬如雪見萬易彬喝下了茶水,這才繼續道,"我看娘的態度已經松動了不少,咱們再好生求求,娘一定會回來的.我保證,這一次娘回來,誰要是再敢說一丁半點不中聽的話,不管是誰,通通趕出去!絕對不留!"
萬如雪口中的"不管是誰",說得除了金氏,就再也沒有第二個人了.
萬易彬這才滿意了一點點,當然了,也只是一點點而已.
這一日,萬易彬再次帶著一家人來求丁氏回去.
丁氏見萬易彬等人都跪在她面前,這才矜持地點點頭,"我原想著既然我是窮鄉僻壤的鄉下老婆子,去你們那兒,也是糟人嫌--"
不等丁氏說完,萬易彬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哽咽道,"娘這說的是哪里話?娘說這樣的話,是讓兒子無地自容嗎?兒子聽著這些話,就是一頭撞死在娘跟前的心也有了."
萬易彬的話,真是叫作為旁觀者的顧明卿都有些動容了,因為顧明卿能聽出萬易彬說的是實話.
金氏知道千錯萬錯都是她的錯,她要是再敢說什麼有的沒有的,她怕是就真的遭殃了,于是對著丁氏重重磕了個頭,"祖母見諒,當初孫媳是看到覺哥兒腦門紅了,作為母親,孫媳情急之下,才說了許多不中聽的話.還請祖母原諒這一次.
孫媳對天發誓,若是以後再敢對祖母有一絲不敬,就讓孫媳天誅地滅,不得好死!"
這個誓言發得可真是夠重的了,古人對發誓什麼的,還是十分相信的.
顧明卿對金氏的評價就是,活該!
金氏怕是順風順水的日子過太久了,早就忘記了什麼叫做謹言慎行.
萬易彬不管萬家後院的事,萬家後院的事全都由萬如雪操持.
萬如雪手段厲害,但是對小輩不嚴苛,金氏在萬如雪的手下,日子過得怕是很不錯.
再加上金氏的丈夫也是個疼妻子的,金氏在萬家的日子,真是想想就知道,一等一的好啊!
金氏好日子過久了,心里怕是真的對丁氏這麼個從鄉下來的太婆婆,存著不屑鄙夷,平時還能忍著,但是見到唯一的兒子出事,立馬就忍不住了,爆發了.
爆發完的結果不是金氏得什麼好,而是金氏徹底倒黴了.
丁氏看了眼金氏,這一眼里含著意外,"要不是你爹去了,凌平縣那兒只留著我一個.我跟親兒子十多年沒見,我這心里也想.我個老婆子心里存著私心,只盼著在剩下的日子里能一家子在一塊,我這才來了京城."
唐瑾睿皺眉道,"師母,不興說這些不吉利的.師傅不在了,師兄和我才更要好好孝順您.您得好好的,得一直看著我們才行."
丁氏看向唐瑾睿的眼神里滿是慈愛,"這次來京城,最高興的就是看到瑾睿你一家都好好的.可惜你師傅看不到了,不過他在天有靈知道,你如今一切都好好的,他一定高興."
丁氏對唐瑾睿是慈愛,再看向萬易彬,眼神就淡了不少,"這一次,我原本是離了萬府後,就沒打算回去了.只是你是我兒子,這麼一次兩次地來求我.我這個當娘的也不是一個鐵石心腸,我畢竟是疼兒子的.好,我就給你最後一個機會,我跟你回去."
這麼多日子過去,丁氏總算是開口願意回去了.
萬易彬一家人通通松了一口氣.
還不等萬易彬等人高興多久,丁氏的聲音很快又響了起來,"可我老婆子事先說好,這一次我跟你回去了,若是還有人嫌棄我個老婆子,那我就走了再也不會回去!死也不會回去!"
萬易彬斬釘截鐵地說道,"娘放心就是,若是還有這樣的人,兒子親自把那人趕出去!絕不留情!誰要是敢求情,兒子一塊把人趕了!"
這話就是對金氏夫妻說的,兩人聽著,抿著嘴,低著頭,一個字也不敢多說.
得到這些保證,丁氏的心里總算是痛快了一點,矜持著點了點頭.
臨近用午膳的時候,唐瑾睿原本想留著丁氏留下來用一頓午膳.
丁氏拒絕了,跟著萬易彬離開了唐家.
周氏望著丁氏的離去的背影,忍不住歎氣道,"只盼著你們師母回去後,能一切順順利利的,可別再受什麼委屈了.活了那麼大把年紀,若是再因為小輩受委屈,那可不太慘了."
慘?顧明卿對周氏的話打了個大大的問號.要說丁氏的手段還是不差的,當然了最重要的是萬易彬的確是非常孝順丁氏.
這些加起來,就能保證丁氏在萬家的日子過得好好的,絕對不能有任何問題.
轉眼一月過去,唐瑾睿在家里神色古怪,顧明卿看著覺得好不奇怪.
"我說相公你這是怎麼了?在外面做了什麼虧心事不成?"顧明卿這話完全就是隨口說的,誰曾想唐瑾睿的面色大變.
顧明卿好奇打量著唐瑾睿,"我說相公,你不會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吧."
唐瑾睿差點沒跳起來,"娘子,你胡說些什麼!我怎麼可能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
"那你這樣子做什麼?相公,說吧,你到底出什麼事了."唐瑾睿這樣,絕對是有情況,這絕對是毋庸置疑的.
唐瑾睿坐到顧明卿身邊.
顧明卿有些受不住唐瑾睿了,沒好奇道,"我說相公,這是在家里,你就別怕了.有什麼事,你就說.要是不能說的,你就別說.你這樣子,讓我的心也跟著你提起來了."
"不是我的事,是楚兄的事."
顧明卿來了興致,"忠國公的事?忠國公的婚事?"
唐瑾睿大驚,"娘子,你怎麼知道的?"
顧明卿好笑道,"這有什麼不知道的.現在忠國公能有什麼事,一不用打仗,二也沒人陷害,平平靜靜的.那就只剩下忠國公的婚事了唄.難道是莫夫人--不對,才出了柴美華那樣的事,所以我相信莫夫人一定會安分一段時間的.現在鬧騰作妖的可能很小."
"楚兄自個兒看上了一個人."
楚浩然自己看上了一個人?顧明卿挑挑眉,十分有興致地問道,"真的啊?誰啊誰啊,那人我認識吧."
唐瑾睿搖頭,"你不認識,不過很快就可以認識了."
顧明卿不解道,"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我不認識,但是很快就可以認識?"
唐瑾睿深深吐出一口氣,"娘子,我跟你說一件事,你--你先答應我不生氣."
顧明卿越發狐疑,"你先說,說了我才知道自己會不會生氣."
唐瑾睿抿了抿嘴,"你現在是不認識楚兄喜歡的人是誰,但是你很快就會認識了.因為我才把人接進來."
顧明卿奇怪道,"相公,你為什麼要把人接進府里?難道那姑娘跟咱們家有什麼關系嗎?不對,你都說了那人咱們不認識.等等--你就直接了當地告訴我,你為何要把人接進府里,理由呢?還有你那麼奇怪,是做什麼嗎?這跟忠國公喜歡的姑娘有關系?有什麼關系?一五一十地給我說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