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瑾睿既然主動提起了楚浩然和藺三娘,顧明卿忍不住問了,"忠國公就真的這樣放下三娘了?他倒是拿得起放得下啊."
最後一句話,從顧明卿的嘴里說出來,還真是聽不出是嘲諷還是誇贊.總歸聽起來,是有些怪怪的.
"這話,其實我也問過楚兄.楚兄說他不想放棄,但是不能不放棄.等三年,雖說莫夫人不同意,但是只要楚兄堅持,還是可以做到的.還有贍養三娘的婆婆,楚兄對此也沒意見,他說他能把三娘的婆婆當成自己的親娘.
只是生下的孩子改姓吳,這是絕對不行.楚兄跟我說,去世的楚老將軍說過,楚家人以姓氏為榮,絕對是不會改姓的."
顧明卿嘀咕了一句,"還真有這事啊."
唐瑾睿沒聽清楚顧明卿的話,問道,"娘子,你在說什麼?"
"你說的事情,我知道.莫夫人跟我說過,只是沒想到是真的.難道三娘的夫家就沒有其他人了?到時候從吳家其他人那兒過繼一個子嗣,豈不比沒有血緣關系的三娘生的孩子要好?"這不失為一個解決問題的法子.
"吳家還真沒有其他人了."
顧明卿一愣.
唐瑾睿接著道,"吳家是外來人,逃荒逃到那村子,才定居下來,根本沒有其他親戚,就連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都沒有.三娘說她從小在吳家長大,就跟吳家的人沒什麼兩樣,她必須得給吳家留下血脈."
顧明卿搖搖頭,"罷了,我只是替他們覺得可惜.雙方都有必須堅持的事,很顯然,雙方堅持的事都是絕對不可能讓步,事情看來是只能如此了.莫夫人今日找我,請我幫忠國公相看人家."
"娘子好好看看吧,替楚兄挑一個好妻子."
顧明卿忽然有些同情起楚浩然未來的妻子.楚浩然喜歡藺三娘,顧明卿才不相信楚浩然能在短短的時間內就立即忘記藺三娘.在還喜歡記得藺三娘時,娶另外一個女人,對那女人來說,這又何嘗不是殘忍呢?
楚菁的動作倒是很快,第二日就將她看好的人選邀到莫家,請顧明卿一起相看.
只過了十天,顧明卿就將楚菁選的五個人選都看過了.
這一次,顧明卿真是不能不感歎一聲,楚菁的眼光還真是挺不錯的,這五個姑娘都挺好的.
當然了,顧明卿的意思不是說五個人全都完美無缺.這肯定是不可能的,世上哪來完美無缺的人.
是人,就會有這樣那樣的缺點.
不過這一次楚菁挑選的五個人,大方面都沒錯,別的不說,心思都是正的.
在楚菁問起顧明卿對那五個人的看法時,顧明卿很坦然地說到道,"很好,真的都很不錯."
楚菁聞言,安心地笑了,"我也覺得這五個都不錯.只是要在這五個人里,挑出一個,我還真是有些犯難了.唐夫人,你說該選哪一個?"
顧明卿差點沒忍住當著楚菁的面眨眼睛,她很想問楚菁一句,你這是不是太相信我了一點?還有這畢竟是楚浩然的婚事,雖說楚浩然跟唐瑾睿的關系好吧,但是也沒有顧明卿直接對楚浩然的婚事插手的道理吧.
顧明卿壓下了心頭的腹誹,想了想道,"我的意思是,若是莫夫人難以抉擇,可以看看五個姑娘的家庭如何.倒不是說家世什麼,而是父母親人的為人,有時候姑娘好,不代表親家就好."
提意見可以,但是顧明卿絕對是不會做決定的.
楚菁深以為然地點頭,"唐夫人所言有理.這親家要是沒選好,以後弟弟不就多了糟心的岳父岳母了?那是萬萬不行的."
顧明卿有件事壓在心里很久了,本來是不想說的,但她沒忍住,還是說了,"莫夫人,恕我多嘴說上一句.您如此著急給忠國公挑選妻子,等人選定下來後,您是打算讓忠國公立即成親?"
楚菁點頭道,"不錯.弟弟的年紀也不小了,祖父他們也盼著弟弟能早日成家,為楚家開枝散葉."
聽著楚浩然像是要配種的公豬,只負責讓母豬生生生,就行了.
顧明卿低垂著眉眼,幽幽開口,"那--莫夫人可打算將三娘的事情告訴你未來的弟妹呢?"
楚菁臉色一變,抿著嘴,沉聲道,"藺三娘跟弟弟沒有任何關系!弟弟是對藺三娘有過想法,可是弟弟也知道他們是不可能的.何必讓藺三娘戳我未來弟妹的心."
頓了頓,楚菁繼續說道,"唐夫人,我雖然因為弟弟,而不是很喜歡那藺三娘,甚至是有些厭惡她.但是我不否認,藺三娘的確是一個好女人.藺三娘對她死去的未婚夫情深義重,對她婆婆更是視如親娘.藺三娘的這些品質,還是值得我敬佩的."
顧明卿詫異地看了眼楚菁,她還當楚菁因為看不慣藺三娘,就否定藺三娘的一切,看藺三娘哪哪兒都不順眼呢.現在看來,該說楚菁不愧是楚家人嗎?雖然性子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但是楚菁大方面上還是沒問題的.
楚菁在顧明卿詫異的眼神下,接著說道,"我自認也活了那麼多年,吃了那麼多年的鹽.我敢說,那藺三娘對我弟弟可沒有一點子男女私情的念頭.既然藺三娘沒這樣的念頭,她和我弟弟之間又沒事,這事就這樣過去了,不必提起來,戳我未來弟妹的心."
顧明卿道,"關鍵的不是三娘對忠國公沒心思,而是忠國公對三娘有過心思."甚至現在還有,會持續到什麼時候,那就不一定了.
"那又如何?"
"莫夫人不認為這對你未來的弟妹有些不公平嗎?她若是什麼也不知道--"這簡直有種騙婚的感覺了.
楚菁十分驚訝,"唐夫人,你這話可真是太有意思了.你是認為我隱瞞了我未來弟妹什麼重要的,甚至是見不得人的事?不公平?不公平什麼?你當現在我弟弟跟藺三娘的事,整個京城有誰不知道嗎?"
顧明卿失笑,她的確是傻了,為何就沒有想到這一點.
楚菁的辦事效率倒是很高,一來是焦心楚浩然的婚事,二來是擔心楚浩然的心里有藺三娘,因此恨不得早早將楚浩然的婚事定下.
不過楚菁經過柴美華的事情,也是小心謹慎了不少,雖然急,但是好歹能穩得住.
最後楚菁給楚浩然選中的是武將家的姑娘,叫文巧扇,今年十七歲,長得很是可愛,十四歲便跟著她母親掌家理事,把整個文家都能管得好好的,半點差錯也沒有.
楚浩然很平靜地便跟文巧扇定親.
光定親不行啊,還得成親!這樣楚菁才能放心!
楚菁選了一個最近的良辰吉日,就在一月後.
在一個月里,要將三媒六聘的大禮走完,這可真不是容易的事.
顧明卿知道後,私下里跟唐瑾睿說了一句,"走得可真是夠急的."
說完,顧明卿又問,"忠國公對婚事什麼看法?既然決定娶妻了,那就盡到一個男人該盡的責任."
顧明卿就極其看不上情聖,你想當情聖,可以.一輩子單身,別禍害其她好姑娘.偏生你做不到,心里惦記著別的姑娘,這里又娶了其她人.娶的女人,你不珍惜,冷待著對方.
這樣的行為,顧明卿光想想就覺得惡心!
唐瑾睿知曉顧明卿不舒服的是什麼,替楚浩然辯解,"娘子,你也別太低看楚兄了.楚兄說了,他跟三娘有緣無分,這點,他很清楚.既然決定娶妻了,他就會好好待未來的妻子,盡到當丈夫的責任."
"這說的還是人話."
唐瑾睿差點沒問,那什麼不是人話?好在唐瑾睿忍住了.
楚浩然的婚事定下後,顧明卿觀察起藺三娘.
藺三娘察覺到顧明卿的打量,問道,"唐夫人這是怎麼了?是我有哪兒做得不好嗎?"
顧明卿收回目光,歉意道,"是我失禮了.我只是想著忠國公定親了,很快又要成親.因此才--是我冒昧了."
藺三娘笑了,"那真是得恭喜忠國公了.忠國公是個好人,我盼著忠國公以後能跟他的夫人圓滿幸福."
"你就真的一點也不失落?不在意?"
藺三娘搖頭,"我的心已經都給了阿生哥,容不下別人了.現在我的心里除了報仇外,就再也沒有其他念頭了.要是我真的跟忠國公在一起,那才是對忠國公的不公平.唐夫人,現在這樣真的很好."
顧明卿聽著,也不能不承認藺三娘說得沒有錯,可能對楚浩然和藺三娘來說,現在這樣真的很好.
"唐夫人,我和娘待在唐家,總不能什麼事也不做.我和娘既然托庇于唐家,但是也不想白吃飯."
顧明卿想了想,說道,"三娘會廚藝嗎?"
藺三娘點頭,"會."
"那就去廚房幫忙吧."
顧明卿知道真的讓藺三娘和張婆子什麼也不做地留在唐家,她們怕是會不自在,有點事情做做,這樣也好.
顧明卿沒想到的是藺三娘的廚藝真的很好.
中午,一家人用飯,唐詩雨不停咋呼說今天的肉炒得好吃,還有熬得排骨湯好喝.
唐瑾睿要守孝,顧明卿跟著一起,但是周氏和三個孩子總不能跟著只吃素,身子哪里吃得消.
唐瑾睿和顧明卿吃今天做的素菜,也連連點頭,覺得做得真心不錯.
唐瑾睿問道,"家里來了新廚子?廚藝很好啊."他都沒想到素菜能做得那麼好吃.
"這些都是三娘做的.我也沒想到三娘的廚藝那麼好."
周氏也道,"三娘做了那麼多菜,是不是太辛苦了?這菜做得真不錯."
唐詩雨更是說,要一直吃藺三娘做的菜,太好吃了!
顧明卿放下手中的碗筷,伸手刮了刮唐詩雨的鼻子,"你個喜新厭舊的,前不久才說老趙的菜做得最好吃,你一輩子都吃不膩.這會兒又說三娘的菜做得好吃,要一直吃了?"
唐詩雨嘻嘻一笑,不說話了.
唐瑾睿說道,"我看這桌上有一半的菜都是三娘做的,她做了那麼多菜,會不會太辛苦了?"
這倒是個問題,私下里顧明卿跟藺三娘說了,讓她別那麼辛苦,還有她做的菜真是太好吃了.
"我也就這點手藝,是唐夫人謬贊了."
顧明卿道,"我還真不是謬贊.而是三娘你做的菜真的是太好吃了.我那女兒可是個挑嘴的,平時廚子得想方設法才能讓她多吃點,可今天吃你做的菜,她可是主動多吃了小半碗飯."
"我做的菜,能讓唐夫人一家喜歡,是我的榮幸."
"等以後安定下來,三娘其實可以開個食鋪,我想一定會客似云來的.我們家可是請了未來的大酒樓大廚來做飯,這可真是有福了.三娘,我跟娘商量好了,一個月給你五兩銀子的月錢,你可別嫌少."
藺三娘臉色一變,"唐夫人,我和婆婆托庇于唐家,已經是十分過意不去了.我只想為唐家做點力所能及的事,哪里能要--"
顧明卿打斷藺三娘的話,正色道,"三娘,我們雖然交往不多,但是我清楚你是個很有骨氣,自尊自愛的姑娘,這點我欣賞.你以為五兩銀子一個月很多嗎?大酒樓的大廚,每月不止這點銀子.在唐家灶台做飯的大師傅,一個月就是五兩銀子,我沒有多給你.只是根據你付出的,給了你相應的銀子而已."
藺三娘抿著嘴道,"可我不是酒樓的大廚,我只是--"
"三娘,我看的是你的廚藝,可不是你的身份.你的廚藝真的很值這個錢.還有你得想想你和婆婆的以後,開食鋪,不也是需要銀子的?三娘,你要是真的不收,我以後可真是沒臉吃你做的菜了.詩雨那丫頭正新鮮你做的菜,要是吃不到了,她怕是都沒胃口吃飯了."
顧明卿的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藺三娘也不好再拒絕,為了以後,她只能接受顧明卿的好意,"多謝唐夫人."
"沒什麼好謝的.我倒是該謝謝你,我陪著我家相公守孝,頓頓青菜葉子,我都有些吃膩了.可你做得素菜是真的好吃."
藺三娘自此在唐家更用心地做菜.
這一日,唐家倒是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那不速之客就是東將軍.
好在東將軍也不完全是不懂禮數,挑唐瑾睿這個男主人不在,只有滿門婦孺的時候上門.
唐瑾睿難得在家,正在考校唐仁軒的功課,顧明卿正送了糕點過來,正好聽到東將軍上門的消息.
顧明卿皺起眉頭,"東將軍上門做什麼?咱們家跟東將軍可從來都沒有什麼牽扯."
別說牽扯了,有仇倒是真的.
還在楚王封地時,東將軍可是燕理的人,因此對唐瑾睿也沒什麼好印象,明里暗里打壓過唐瑾睿好多次.
"咱們家有什麼值得他親自上門的?"
電石火花間,顧明卿很快道,"三娘?"
"除了三娘,我也想不到其他了.罷了,人都上門了,我要是避而不見,也是無禮.我去見見吧.娘子,你去安撫一下三娘.別三娘看到仇人上門,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那可真是把自己賠進去了."
顧明卿點點頭,"嗯,我這就去."
唐瑾睿還真沒猜錯.
藺三娘在知道仇人來了,居然真的拿起刀想去跟東將軍拼命.
顧明卿到時,看到的就是舉著刀子,氣勢洶洶,打算去找東將軍拼命的藺三娘.
顧明卿握住藺三娘舉著刀子的手,"三娘,把刀子放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