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關于東將軍的處置也下來了.
正如唐瑾睿說的一樣,正清帝就沒有打算重重處置東將軍的想法,只是說東將軍沒能好好約束手底下的人,讓手底下的人犯下大錯,因此罰了東將軍三年的俸祿,以儆效尤.
楚浩然在知道這處理結果後,還要繼續上奏,被唐瑾睿死死攔著.
下朝後,唐瑾睿請楚浩然去了唐家.
一路上,唐瑾睿都在說道,"楚兄,我知道你心里在難受什麼.說實話,我的心里也是難受的.可有時候,咱們難受無奈,這也是沒法子的.皇上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就連王爺(燕錦)都勸過你好多次,你真的不能再一意孤行下去了."
其實這樣的話,唐瑾睿這些日子也不止說過一次兩次了,具體說過多少次,唐瑾睿自己都忘記了.
楚浩然仍然陰沉著一張臉,就在唐瑾睿以為他不會開口時,他終于開口了,"唐兄,其實你的意思,我全都明白."
唐瑾睿歎了口氣,"既然楚兄明白,為何還要--難道真的只是因為那藺三娘?楚兄,我跟你說句不見外的話,我認識你那麼多年.我真的不知道你竟然是如此兒女情長之人."
楚浩然正色道,"唐兄,我承認我對三娘是有好感,三娘可惜身為女子,她若是男兒,定能立下一番功業.我看到三娘,就想起了當初的我.當初的我不也是面對仇人,無能為力嗎?我太清楚那是什麼樣的感覺了,那是能讓人發瘋的."
唐瑾睿沉默了,因為那種感受,他又何嘗不知道呢.
楚浩然繼續道,"我一直忍不住在想,如果這一次我能幫三娘,是不是就像幫了當初的我自己.只是到了如今這一步,我也清楚,皇上是不可能重重懲罰東將軍.皇上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輕拿輕放,讓事情就這樣過去."
唐瑾睿替正清帝說了一句話,"皇上也有皇上的無奈."
楚浩然勾了勾嘴角,眼底是無限的嘲諷,"是,唐兄說得很對.皇上有皇上的無奈,我們當臣子的,哪里能讓皇上無奈呢?這就是我們的錯了."
唐瑾睿皺起眉頭,勸道,"楚兄,你這樣的話,對我說說也就算了,可別當著皇上的面說,也別在皇上的面前露出這樣的意思,要是別人知道了,你--"
楚浩然道,"放心,我明白.我正好也想見見三娘,把這事告訴她."
"不瞞著嗎?若是她知道,怕是--"
"她受得住的."
唐瑾睿和楚浩然來到唐家.
楚浩然去見了藺三娘和張婆子.
顧明卿和周氏這里也知道了東將軍的處置結果,眉頭緊皺,顯然她們對此也是十分不滿意的.
顧明卿問唐瑾睿,"相公,三娘和她婆婆該怎麼辦?總不能一直留在唐家吧.這名聲也不好聽.忠國公對三娘是什麼想法?"
顧明卿方才也見到了楚浩然對藺三娘的在乎,那在乎真不是裝出來的,而是實實在在的.
顧明卿沒想到的是,楚浩然對藺三娘十分直接,把東將軍的事情說了後,在藺三娘和張婆子好不容易平複了心情,便將他的心意說了,他希望能迎娶藺三娘為妻.
藺三娘心里牽掛著死去的未婚夫,拒絕了.
楚浩然早就猜到了結果,因此並沒有太過失望,不過他不會放棄的.
第二日,藺三娘和張婆子便向顧明卿和周氏告辭.
藺三娘道,"多謝兩位多日來的照顧,我和婆婆在這里也打攪了許多時日,是該離開了."
顧明卿問道,"三娘以後有什麼打算?"
藺三娘回答,"我要帶著娘留在京城,我一定要報仇."
"三娘和老夫人打算住在哪兒?"顧明卿又問.
"我有手有腳,我能養得活我娘."
顧明卿搖頭,"我想三娘你是誤會我的意思了.三娘若是要留在京城,最該考慮的不是怎麼生活,而是安全問題,東將軍這一次被皇上罰了三年的俸祿.錢,對他來說不是什麼大事,最要緊的是他沒有了面子.因此東將軍不會輕易將這件事放下的.
在東將軍眼里,三娘你們這些來京城告狀的人就是罪魁禍首."
藺三娘眼睛睜大,脫口而出道,"那跟我一起來的那些人,他們如今怎麼樣了?"
藺三娘一行人原本是三十多人,可長途跋涉來到京城,再加上在京城受了許多打壓,如今竟然只剩下不到十人.
"那些人,三娘就不必擔心了.我相公已經將他們安排好了.其實那些人的安全倒是不用太過擔心."東將軍最記恨的怕是藺三娘吧.
在東將軍心里,要不是藺三娘迷惑了楚浩然.那楚浩然也不會跟瘋狗似的死咬著他不放了.因此,顧明卿很相信東將軍怕是將所有的恨都算到了藺三娘的身上.沒恨楚浩然,是因為柿子挑軟的捏.
藺三娘抿著嘴,"我就不信天子腳下,那畜生還能做什麼!"
太單純了!顧明卿忍不住在心里道.
"三娘,在天子腳下,想要一個人消失,其實這不是難事的."
周氏也道,"三娘,明卿說得很有道理.你還是得考慮清楚.要不就一直留在唐家吧.別的不說,在唐家,你和你婆婆的安全絕對是不用擔心,不會有任何人傷害你們的."
顧明卿卻道,"三娘,你想過忠國公嗎?"
顧明卿還是決定幫一把忠國公.
藺三娘一愣,想起了楚浩然跟她求親的事,恍惚只是一瞬間,她很快回過神,"門不當戶不對.還有阿生哥去世不到一年,我怎麼可能再嫁他人.我要為阿生哥--"
"夫人,忠國公和莫夫人來了."藺三娘正說著,忽然有丫鬟在外面喊了一聲.
顧明卿知道這時候楚浩然和楚菁來,除了為了眼前的藺三娘,不會再有其他.
顧明卿吩咐下人將楚浩然和楚菁請進來.
楚浩然和楚菁很快進來.
楚菁的臉色不是很好看.
關于楚浩然為了一個村婦鬧出的事,楚菁是知道的.
楚菁心里先是對藺三娘不喜了三分,再加上楚浩然昨兒個居然對她說,他要娶藺三娘為妻.楚菁就更不高興了.
藺三娘是誰?她可是剛死了未婚夫的女人啊!
楚菁氣急下,還罵了藺三娘,說她是不安分的狐狸精.
楚浩然卻為藺三娘正名聲,說藺三娘是個好姑娘.
楚菁要不是想著前頭柴美華的事,她底氣不足,怕是早就跟楚浩然吵起來了.
楚浩然的意思很明確,他不求現在就能娶到藺三娘,但是他希望能表明一個態度,希望楚菁可以幫他.
楚菁這次來,完全就是被楚浩然給磨得沒辦法,不能不來的.
楚菁在見到顧明卿時,還有些不太好意思,她是想起了,那時候借顧明卿的旗號,逼楚浩然答應娶柴美華的事.那事,的確是她做得不夠地道.
顧明卿至今都沒有釋懷,不過她也不會當場給楚菁難看,很是熱情地招待楚浩然和楚菁.這讓楚菁忐忑不安的心稍微放松了一點.
楚菁和楚浩然坐下後,顧明卿給楚菁介紹藺三娘和張婆子.
楚菁原以為把楚浩然迷得不行的藺三娘,該是個狐媚子才是,沒想到藺三娘的容貌只是清秀,不過眉眼間的堅韌,倒是挺讓人喜歡的.
出生將門的楚菁就喜歡比較堅毅的姑娘.
楚菁心里對藺三娘的看法好了那麼幾分,當然了,也只是有那麼幾分而已.
楚菁面無表情,像是背書,將楚浩然的意思說了.
藺三娘沉默片刻,很快開口,"忠國公的美意,我心領了,只是我還是那句話,我們不合適.我雖然沒讀過多少書,但是齊大非偶的道理,還是明白的.況且,我未婚夫去世不到一年,我是要為我公公和未婚夫守孝三年的人."
"三年?"楚菁一驚,就憑這一點,她就不會同意!
楚家現在就只剩下楚浩然一個了,楚菁做夢都盼著楚浩然能趕緊娶妻,為楚家開枝散葉.
也就是因為才出了柴美華的事情,楚菁想讓楚浩然冷靜一下,因此才沒有逼著楚浩然娶妻.
一段時間,絕對不會是三年!
藺三娘繼續道,"無論以後如何,我都要帶著娘一起過日子,我絕對不能將娘放下."
藺三娘說著,一只手緊緊抓著張婆子.
張婆子嘴唇翕動,"三娘--"
楚菁更不滿了,聽著藺三娘是很孝順,可是對男方來說,就是膈應了.
藺三娘像是沒看到楚菁難看的臉色,自顧自地繼續說道,"不止如此,我以後不是嫁人,而是要男方入贅吳家,為吳家延續血脈."
"你說什麼!?"其他的,楚菁勉強還能忍一忍,可是聽到這里,她是忍無可忍了.
"就是不入贅,以後我生下的男孩里,也必須有一個得姓吳."
楚菁氣得火冒三丈,身子都在輕微顫抖,轉身沖著楚浩然說了一句,"你想娶她,是吧?行,你想娶就娶吧.你娶她之日,就是我死的時候!我對不起爺爺他們,對不起楚家的列祖列宗!我該死!"
楚菁沖著楚浩然吼完,猛地起身離開,因為動作太大,差點將椅子絆倒,她整個人也頭也不回地離開,顯然是沒有再繼續留下來的打算.
楚浩然沒有第一時間去追楚菁,只是神色複雜地看著藺三娘,看了許久許久.
藺三娘任由楚浩然看著,並沒有多說什麼.
不久,楚浩然便去追楚菁了.
等到楚浩然離開後,藺三娘才道,"兩位是不是覺得我很不識好歹?我一個小小的農家女,被忠國公看上,不感激涕零地連忙答應,反倒是提了那麼多無理的要求."
周氏動了動嘴巴,似乎是想說什麼,可是到最後還是沒說出一個字.
顧明卿只是深深看著眼前的藺三娘,許久才說了一句,"你沒錯,莫夫人也沒錯.你們只是立場不同罷了."
頓了頓,顧明卿又道,"三娘還是暫時別離開,東將軍在外面的確是虎視眈眈.你們若是離開了,怕是真的得不了什麼好.三娘不想想自己,為何也不想想你婆婆呢?"
藺三娘最終還是同意繼續留在唐家.
唐瑾睿回來後,顧明卿跟唐瑾睿說起了今日的事.
唐瑾睿也沉默了.
顧明卿道,"忠國公跟三娘怕是真的沒緣分了.三娘要守孝三年,就是忠國公願意,莫夫人也不會同意的.時間太久.再者,就是贍養三娘的婆婆,這倒是不是什麼大事.
不過入贅,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就是三娘生的男丁里要有姓吳的,延續她前夫家的血脈,莫夫人也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楚兄會答應嗎?"唐瑾睿忽然說道.
顧明卿看了眼唐瑾睿,"你是說忠國公想答應?他告訴你的?"
唐瑾睿搖頭,"沒有,我猜的.不過我也覺得不太可能.難道楚兄和三娘真的有緣無分?我跟楚兄認識那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如此喜歡一個女人.只是沒想到卻是有緣無分啊."
顧明卿暫時將這件事給拋到腦後,畢竟是楚浩然的事,她這個外人插手太多,也不是很好.
顧明卿卻是忍不住想,要說楚浩然還真的是挺倒黴的,難得喜歡上一個女人,可是兩人之間摻雜的東西太多了.
果然沒過多久,楚菁又開始為楚浩然相看人家,這一次選定的人,楚菁再次拿來給顧明卿看.
說實話,經過柴美華的事情,顧明卿對這事情都有些心里陰影了,她真的是怕被楚菁給坑了.
楚菁可能也想到她之前做的事情很不地道,低聲解釋了一句,"我知道我上次做的事情不對.我保證絕對不會再有第二次,這一次唐夫人說什麼,我就原封不動地轉告給弟弟.我楚菁說話絕對會說到做到."
這態度還可以,也沒規避自己之前的錯誤.
顧明卿忍不住問了一句,"莫夫人,請恕我多嘴啊.難道忠國公是真的放下三娘了?"
一提起藺三娘,楚菁的臉頓時拉長,顯然是對藺三娘十分不喜.
"我弟弟是不可能繼續一意孤行的!爺爺生前說過,楚家的頂天立地,以楚姓為榮!若是弟弟真的答應藺三娘的條件,將來他和藺三娘的孩子里要選一個姓吳,那弟弟就是對不起爺爺的在天之靈!就連大伯父還有父親也不會原諒他的!"
顧明卿還真是不知道這件事,乍然聽到這事,整個人都愣住了.
"那這次莫夫人為忠國公挑選婚事,忠國公答應了?"
楚菁重重點頭,"唐夫人放心,這一次的事,絕對是我弟弟親自點頭答應,我沒有強迫他,是他心甘情願答應的."
那就行,顧明卿擔心這一次又是楚菁在那里自作主張,那她摻和這件事算什麼?
楚菁可能是因為柴美華的原因,對不是京城的閨秀都產生了心理陰影,因此選的都是京城閨秀,年齡都是在十六七的.
十六七的也不算大,京城里疼女兒的人家,將女兒留的稍微晚一點,這也是正常的.
楚菁總共也只挑出五個人選,顧明卿看看門第,沒有特別高的,其中還有武將家的女兒.
這五個人,顧明卿都要陪楚菁一一看過去.
唐瑾睿知道顧明卿陪著楚菁一起為楚浩然挑選妻子的人選,不禁沉默了.
顧明卿也沒追問,還是唐瑾睿自己說起來,"我看楚兄心里還是很失落的,畢竟這是他第一次喜歡上一個姑娘,而且是很喜歡.沒想到兩人之間的緣分就這樣的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