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清帝的確是在朝堂上說過,將來當九皇子妃的姑娘得出自二品官員及其以上.可是二品官員還有及其以往的官員人家,都是要分的好嗎?
有些也就是官職聽著好聽,可實際都是虛職,手上根本就沒有什麼權力.
再者,在朝堂上能當上二品官員的,有哪個是傻子?他們難道就真的看不到正清帝對九皇子的寵愛其實很虛.要是正清帝真的有多看重九皇子的話,早就可以讓九皇子在外面開府,給他差事了.
在皇家,十二歲是一點也不小了.
誰家金尊玉貴的女兒都不是白來的,那是要悉心培養的.誰會傻傻的將好好的女兒嫁給一個指不定沒有多少前程的皇子呢?最多也就是做著萬一的可能性,將家中次一等的女兒嫁過去.
很顯然,鄧貴嬪是完全沒想過這些,她只看到了正清帝對九皇子的寵愛,然後就開始浮想聯翩.
顧明卿猜測,鄧貴嬪八成都想到九皇子打敗前面的兄長,然後登登基為帝,而她也當上太後了.
顧明卿嘴角一瞥,心道,鄧貴嬪可真是夠敢想的.
顧明卿斂下心頭的腹誹,淡淡道,"我家那皮猴可配不上九皇子.承蒙娘娘錯愛了."
既然鄧貴嬪聽不懂拐彎抹角的話,那就直接說好了.
"配得上!配得上!唐夫人太謙虛了!"鄧貴嬪連連說道.
顧明卿差點沒直接來一句,我是覺得九皇子配不上我家姑娘.
好,既然拐彎抹角的話,鄧貴嬪裝著聽不懂,顧明卿就來更直接的.
"臣婦家的皮猴不適合嫁入皇家.皇家規矩多,皇子的女人就更多.貴嬪也該知道,唐家可不興納妾那一套.臣婦的夫君從始至終就只有臣婦一人.臣婦的小姑子嫁的丈夫,哪怕三年都無所出,可妹夫仍然只有小姑子一人.
唐家選女婿就是這規矩.不能納妾!"
顧明卿覺得自己說得夠明白了,在皇家就別想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那完全就是做夢.
因此顧明卿就將話說個清楚明白,很顯然鄧貴嬪也都聽懂了,這樣很好.
果然,鄧貴嬪的臉色漸漸變得難看,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唐夫人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女子就該懂得三從四德,主動為夫君納妾,綿延子嗣,這才是女子該做的."
顧明卿聽著這些耳熟的話,從記憶的旮旯里將她的弟媳婦玉氏的妹妹小玉氏給想了起來.
有那麼一瞬間,顧明卿覺得眼前的鄧貴嬪同記憶里的小玉氏重合在一起,兩人可真是像啊.
顧明卿想著,微微有些晃神,但她很快便回過神,"別人家是別人家,我唐家是唐家.無論是相公還是我,給女兒挑選夫婿,第一條件就是,男方不許納妾.
臣婦早就說過了,我家那皮猴配不上九皇子了.京城的名門閨秀何其多,有許多比我家那皮猴好的.娘娘就別指望我家那皮猴了."
指望也不會有什麼結果,顧明卿在心里腹誹.
鄧貴嬪頓時氣了個半死!
自從九皇子得了正清帝的寵愛,連帶著鄧貴嬪也水漲船高,有不少人來鄧貴嬪的面前奉承.
好話聽多了,鄧貴嬪就聽不得那些逆耳的話了.
鄧貴嬪自認她夠禮賢下士,給足了顧明卿這個臣妻的臉了,可顧明卿竟絲毫不將她的好意體貼收下,還敢當著她的面說什麼讓未來女婿不許納妾?這不是在打她的臉嗎?鄧貴嬪能接受才奇怪了!
鄧貴嬪狠狠一拍椅子扶柄,怒道,"唐夫人這是不將本宮放在眼里不成?唐夫人莫非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顧明卿眯起眼睛,心里暗暗給鄧貴嬪蓋了一個"蠢貨"的標簽.
可不是蠢貨嗎?要是聰明人,這會兒肯定會沉住氣,開始轉移話題,好像所有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就當自己沒丟過臉一樣.
可鄧貴嬪不是一個聰明人啊,她是自作聰明,打算在顧明卿的面前擺寵妃的款兒!
不對,鄧貴嬪還真不是寵妃,她只是個貴嬪,還不是妃呢!
顧明卿在心里吐槽了一番,便笑著開口,"臣婦一直都記得自己的身份.臣婦是戶部尚書夫人,身上有二品的誥命.倒是貴嬪你--臣婦如果沒記錯的話,貴嬪好像只是從三品的位分.這麼算下來,貴嬪你的身份其實比臣婦--低啊."
鄧貴嬪立時被顧明卿的話給氣了個仰倒,只覺得心里有一團野火在燃燒,氣得她渾身發抖.
自從九皇子得寵以來,鄧貴嬪聽到的可都是好話,哪里有人敢在鄧貴嬪的面前放肆!就是私心里看不上鄧貴嬪的,面上還是會敷衍一二的.
顧明卿倒好,連那麼一點也不願意敷衍.
"你放肆!"
顧明卿眼神倏地一冷,"貴嬪的話,可真是讓臣婦我不明白.我哪里放肆了?從我進來起,都是貴嬪你問什麼,我就老老實實回答什麼,這還叫放肆?倒是貴嬪你有些蠻不講理了.
恕臣婦說一句實話.您只是貴嬪,可不是皇後娘娘.訓斥命婦,只有皇後娘娘才有這個資格.您沒有."
一個小小的貴嬪罷了,誰給她的膽子和威風提前擺皇後的款兒?皇後還好好的呢!盡管被禁足了.
"你--你--你--"鄧貴嬪被顧明卿氣得差點生生暈過去,"本宮不會放過你的!來人啊,給本宮把她拿下,狠狠掌嘴!"
顧明卿猛地起身,環視一圈打算沖上來的太監和宮女,冷聲道,"誰敢!你們敢碰本夫人一下,本夫人跟你們保證,你們一定會死無葬身之地!不信可以試試看."
顧明卿的話還真是把人給鎮住了,沒人敢動了.因為那些內侍和宮女都知道,顧明卿說得不是假話,反而都是真話.
鄧貴嬪見狀,更生氣了,連連拍著椅子的扶柄,"你們都是死人啊!聽不到本宮的吩咐嗎?本宮讓你們拿下顧明卿!趕緊的!有什麼事情,本宮擔著!要是你們再不動,本宮就將你們活活杖斃!本宮--"
"娘娘,奴才的命也是命.娘娘是不是拿准了,您就是對我做什麼,皇上頂多訓斥您幾句,再禁足一下.而這些動手的宮娥太監則是必死無疑.您這樣可真是太讓人寒心了."
"你放肆!是你對本宮無禮,你--"
"臣婦就先告辭了.提醒娘娘一句.娘娘您還是挺得盛寵的,您的宮殿可是離皇上的宮殿不遠啊.這里要是動靜大了,皇上那兒怕是很快就能得到風聲.您確定真的要對臣婦動手?"顧明卿涼涼開口提醒.
鄧貴嬪正熊熊燃燒的怒火,頓時像是被人潑了一桶冷水,心里拔涼拔涼的.
鄧貴嬪哪怕是再不想承認,也不能不承認顧明卿說得沒錯.難道真的要為了一時意氣,就將人得罪透了?還被正清帝知道,到時候她就--
可是就這樣放過顧明卿,鄧貴嬪的心里也不甘心啊!
鄧貴嬪的心里就像是有兩個人在爭吵,一個在說狠狠教訓顧明卿,讓她知道好歹,讓她低頭.還有一個聲音再說,要是事情鬧大了,她也會遭殃.
鄧貴嬪就在那里糾結來糾結去,美豔的面容也變得扭曲一片.
顧明卿實在是懶得再看鄧貴嬪糾結了,隨意一行禮,便自顧自地離開.
要是鄧貴嬪真的能豁出一切,對她動手的話,顧明卿還能高看鄧貴嬪幾分,起碼是個有膽識的.
可是很明顯,鄧貴嬪真不是多有膽識的人,又蠢,又沒膽識,真不懂這樣的人還敢盯著皇位,想要去搶?這明顯就是當炮灰的份兒啊.
顧明卿從宮里出來後,整個人都有些疲憊.
鄧貴嬪是沒什麼需要在意的,可是唐詩雨被盯上了,這就不是什麼值得人高興的了.
如今是鄧貴嬪,可是後面呢?又會有誰呢?
顧明卿正心煩時,唐瑾睿和蘇勁松一起回來了.
唐瑾睿道,"夫人,准備一桌酒菜,今晚我和蘇兄好好喝一杯."
蘇勁松卻道,"嫂夫人,不必如此麻煩了.我如今可真是沒喝酒的心思.我這會兒真是煩得很."
顧明卿道,"這是有什麼煩心事呢?"
"嫂夫人有所不知,鄧貴嬪看中了冰雨,想讓冰雨當九皇子妃.我現在真是想想就覺得頭痛啊."
顧明卿睜大了眼睛,"你說誰看中了冰雨?想讓冰雨當什麼?"
蘇冰雨是蘇勁松後來娶的嫡妻生的女兒,如今才十歲.
蘇勁松被顧明卿這大反應給驚到了,但還是重複了一遍,"鄧貴嬪看中了冰雨,說是想讓冰雨當九皇子妃.這如何可以?別說那九皇子如今只有皇上的寵愛,身上毫無爵位,人瞧著也沒多少出息.就說冰雨如今就只會有十歲,我也不舍得讓冰雨蹚這樣的渾水.可鄧貴嬪那兒真是--"
顧明卿已經聽不到蘇勁松後面的話了,她的心里正有無數的話想要罵.好一個鄧貴嬪啊,她這是想一人吃幾家啊!顧明卿敢說,鄧貴嬪怕是不止找了她和蘇家.
"偏生我那夫人居然還被鄧貴嬪說得心動了,以為當皇子妃能有多好呢!"蘇勁松說著十分郁悶.
唐瑾睿發現顧明卿的不對勁兒,不禁道,"娘子,你這是怎麼了?瞧著有些不對啊."
別唐瑾睿發現了,就是蘇勁松也發現了顧明卿面上的不對勁兒,小心道,"嫂夫人這是怎麼了?"
顧明卿將今日鄧貴嬪宣她進宮的事說了,還有鄧貴嬪要讓唐詩雨當九皇子妃的事情也說了.
也是因為周圍沒什麼下人,方才蘇勁松才將事情直接說出來.否則事關女兒的清譽,哪怕女兒只有十歲,也得小心.
更別提唐詩雨都十二歲了,這些事情更得小心加小心.
顧明卿的話一落,唐瑾睿和蘇勁松都快氣瘋了!
蘇勁松怒道,"鄧貴嬪當她是誰?一個小小的貴嬪罷了,就對我們兩家的女兒挑三揀四,她還真是一兒許兩家啊."
唐瑾睿比蘇勁松稍微能沉得住氣一點,冷笑道,"一兒許兩家?呵--我看不止吧.起碼也有個三四家吧!"
顧明卿很贊同唐瑾睿的話,這樣的事情,以鄧貴嬪的性子很能做得出來.
只是鄧貴嬪的行為真是太讓人生氣了,簡直是在打唐家和蘇家的臉吧!
顧明卿真心覺得她是小瞧了鄧貴嬪,人家哪里傻了?人家分明聰明得很啊.
蘇勁松咬牙道,"我絕對不會就這樣咽下這口氣!"
別蘇勁松咽不下,唐瑾睿和顧明卿也咽不下.
唐瑾睿問道,"蘇兄看來是不願意讓冰雨當九皇子妃嘍?"
蘇勁松搖頭道,"冰雨才十歲,當什麼九皇子妃?再者祖父早就有話,蘇家不摻和這些事.也就是我那夫人耳根子軟,被所謂的皇子妃好處給迷了眼睛.好在,我那夫人聽我的話,不會自作主張."
經曆過了石靜姝那麼個喜歡自作聰明,處處打著"我為你好"的旗幟,行讓人不高興的事.蘇勁松再娶的夫人不說有多出色,可是很聽話.顧明卿跟蘇勁松的夫人打過不少交道,對此深有體會.
蘇勁松說著獰笑道,"況且那鄧貴嬪是真心求娶嗎?一兒許幾家,這是在打臉,還是在看不起蘇家?這口氣,我是絕對咽不下去的.首輔家的臉不是那麼好打的!這件事,我非要鄧貴嬪付出代價不可!"
"不錯.這次的事,一定要狠狠給鄧貴嬪一個教訓."一想到被捧在手心里的女兒,被人如此作踐算計,唐瑾睿真是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顧明卿下去,給唐瑾睿和蘇勁松准備酒菜,大多都比較清淡,這兩人目前一看就是快氣瘋了,還是吃些清淡的,消消火氣好了.
晚上,顧明卿沐浴完回到房間,看到的就是唐瑾睿沉著臉坐在床上,昏黃的燭光照在他的臉上,照得他的臉顯得有些詭譎幽深.
顧明卿坐到唐瑾睿身邊,柔聲道,"還為了鄧貴嬪的事情生氣呢?為了那人生氣,那不是白生氣嗎?別氣了,咱們從其他地方找回來就是.當初你還只是個小小的翰林院官員時,都沒怕了那時候的陸賢妃.現在你都是堂堂的正二品戶部尚書你了,害怕小小的鄧貴嬪?"
"我自然沒有怕了一個小小的鄧貴嬪.想對那鄧貴嬪做什麼,說實話,這一點也不難."
顧明卿對此深以為然,可不是一點也不難.
"我只是在想鄧貴嬪敢如此鬧騰,不就是看著皇上對太子日益不滿了."
顧明卿心里一凜,知道唐瑾睿憂心的是什麼了,他最在意的不是鄧貴嬪在那里鬧騰,而是正清帝在想什麼.
"太子的情況就危急到這地步?連個鄧貴嬪都敢做這樣的小動作了?"要是燕錦的地位穩固,底下人固然有什麼其他想法,但是也不敢太明目張膽.
可要是燕錦的地位不甚穩固,那底下人的小動作才會大,而且漸漸會變成大動作.
鄧貴嬪的動作其實就已經能算得上是大動作了,一連吊了幾家的千金啊,還家家都是高門大戶,這膽子--
"相公,你在皇上面前沒有替太子說什麼嗎?現在的皇上,疑心病太重了."
"沒有."唐瑾睿回答,見顧明卿仍然不放心地看過來,他繼續道,"真的沒有."
"那皇上有沒有猜忌你?你可是被太子發現的人才啊.以前的皇上可能不會多想,可是現在的皇上,我是真的害怕他多想.相公,你說現在的皇上開始多疑猜忌太子,再過段時間,是不是就該猜忌大臣了,到時候是不是會血流成河,會--"
"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