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有人在紅酒里加了什麼



"你是不是覺得那瓶紅酒有問題?"阿壺試探地問。

諾諾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諾諾讀過一部美國作家Ed·Mcbain的推理小說,叫《Eightymillioneyes》(八千萬雙眼睛),說的是一位明星節目主持人在電視台做節目時,突發心髒病,倒在攝像機前。警方經過尸體解剖,發現死者系中毒身亡,令他喪命的是一種叫"羊角拗質"的藥物,跟洋地黃類藥物一樣,都是用來治療心髒病的,但羊角拗質的毒性大,僅一毫克就能致人于死地,已經很少有人用了。

凶手是死者的私人醫生,他偷偷在節目主持人每日服用的維生素膠囊里做了手腳,將藥粉倒去,灌入羊角拗質,節目主持人在上鏡頭前,習慣地吞服了膠囊,幾分鍾後就一命嗚呼。

私人醫生早就與節目主持人的妻子勾搭成奸,丈夫死後,妻子將從保險公司獲得一大筆賠償。

聽完這段敘述,阿壺覺得事情有點嚴重,他往前探了探身體,目光犀利地問:

"你父親平時服用膠囊嗎?"

膠囊在七、八十年代流行,如今藥物大多采用薄膜衣片,只有頭孢類抗生素還沿用膠囊。

諾諾看過醫學書,洋地黃類藥物也有毒性,它的致命劑量大概是二點五克。不過有一點,洋地黃是加入葡萄糖靜脈滴注的,不是口服的。

一定有人在紅酒里加了什麼……

諾諾是這麼判斷的。

紅酒放在書房里的小酒櫃里,還有幾瓶人頭馬洋酒,喬明很少喝,能夠進入書房並且在紅酒里下藥,除了媽媽,還會有誰呢?

看來沒有做尸檢是個錯誤。當時諾諾沉浸在悲痛里,一想到爸爸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上,被手術刀劃破肚皮,內髒被一件一件掏出來,擱在不鏽鋼盤子里……想到這殘忍的畫面,諾諾的眼淚就忍不住了,她不想爸爸在死後再受到這種折磨,既然媽媽說不用驗尸,就聽媽媽的吧。

剩下那半瓶紅酒被杜咬鳳倒掉了。倒掉這樣一瓶肇事的紅酒在當時看來完全可以理解,但現在一分析,杜咬鳳似有銷毀罪證之嫌。

"你父親有沒有投保?"阿壺又問。

投保是有的,人壽保險,意外傷害保險,加起來一共理賠了二十多萬,都交給銀行還房屋貸款了。如果為了這點錢謀害親夫,好像不值得,那本推理小說中的保險金額可是七百五十萬美元。


阿壺撓了撓頭,拐彎抹角地問:

"你媽咪有沒有那個……婚外戀什麼的?"

這正是諾諾想談的另一個話題。但休息時間到了,諾諾要回櫃台上班,第一次見面就這麼結束了。



許國光這個人……有點可疑。

諾諾一邊做著澆在咖啡上的蒸奶,一邊想著。

許國光不是上海人,是浙江金華人。三年前,他把開在金華市區內一家經營狀況良好的飯店賣掉,帶著資金和老婆孩子,還有兩名廚師,向上海灘進發。

那時,正是杭州菜火爆上海灘的時候,食客們似乎對西湖醋魚、龍井蝦仁、炸響鈴、東坡肉、老鴨湯、叫化雞這些菜著了魔,把原來風頭很健的廣東菜、川菜殺得落花流水。

許國光開的餐館叫"滬浙小廚",從名字一看就知道,走的是中低價位。當然不會選什麼黃金地段、鑽石街區,就在普陀區一條比較繁華的路口,一幢商務樓的底層,經過三個月的裝潢與准備,餐館開張迎客。

餐館開業做廣告的時候,經人介紹,許國光來到了杜咬鳳所在的N廣告公司,所以說,杜咬鳳與許國光一開始是業務關系。

經過兩年的殘酷傾軋,杭州菜從風靡一時複歸平靜,只有張生記、紅泥、新開元、蘇浙彙幾家大的杭州菜館堅持了下來。事實上,他們的菜譜早就偏離了原來的杭州菜路線,變得五花八門了。

如今,你要是在街頭攔住十個上海人,問"你最中意的餐館是哪家?"這類問題,保證得到十個不同的答案。

很多餐館關門以後,又來新的老板,大肆裝潢,熱鬧開張。從顧客盈門到門可羅雀,直至歇業,周而複始。唯一不賠錢的就是收租金的房東。

相比之下,許國光比較有眼光,腦子不發熱。杭州菜火爆的時候,他就嘗試一些融合了杭州菜口味的上海本幫菜,如蜜汁火方、宋嫂魚羹,本是地道的杭州菜,但在廚師的精心調制下,口味變異了,起名"滬浙小廚"正是這個道理。所以,他的餐館安然渡過了頂峰期後的快速下滑期,把生意維持在一個尚不錯的水平。SARS肆虐的時候,很多這般中小規模的餐館紛紛歇業,但許國光堅持了下來,即使食客寥寥無幾,照樣天天消毒,買了最好的"滴露"藥水,每天消耗掉幾十只口罩,硬是挺了過來。

現在,躊躇滿志的許國光准備開出第二家滬浙小廚,店址選在普陀區"中遠兩灣城"一帶,那里堪稱上海最大的住宅小區,緊挨著蘇州河,還有軌道交通三號線貫穿而過,是個不錯的地段。目前新店正在緊張的裝修中。

杜咬鳳一家三口曾幾次來到滬浙小廚用餐,去年的年夜飯也在那里吃。席間,許國光過來敬酒,叫杜咬鳳"阿姐",叫喬明"阿哥",說自己初來上海,人生地不熟,杜咬鳳給予他很多幫助,餐館能做得好,阿姐也是有功勞的,這頓年夜飯由他埋單,算是答謝宴。杜咬鳳跟他客氣了一陣,最後一毛錢沒掏,提著打包的飯菜,滿載而歸。

諾諾最初幾次見到這位許國光,都在這家餐館里,對這位許叔叔的印象,基本談不上來什麼。他身上沒穿什麼名牌,臉上總是笑嘻嘻的,大概餐館老板都這樣,客人至上,不能把客人的風頭搶了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