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寡婦與鰥夫



喬明死後,杜咬鳳再也沒帶諾諾去過滬浙小廚,可能為了節省開銷。相反,許國光開始成了諾諾家的座上客,每次來總要帶點什麼,上一次帶來的據說是店里新開發的招牌菜"豆瓣雪魚酥",諾諾嘗過,味道確實不錯。

有一次,諾諾提前回家,杜咬鳳在廚房里洗碗,背對著門口,許國光緊挨她站著,兩個人正在竊竊私語,許國光的右手搭在杜咬鳳的腰間,正往屁股的部位滑動,手指頭一捏一捏,像在捏骨按摩。

看見這一幕,諾諾心里很不舒服,一言不發就上了樓。

聽見樓梯響,杜咬鳳和許國光才意識到有人,忙分開。

如果杜咬鳳是寡婦,許國光是鰥夫,諾諾或許還氣得過點。可事實上,許國光有老婆孩子,人家丈夫死了一年不到,你就迫不及待把手伸進來,這樣很不好吧?

豈止是不好,諾諾更往別的地方想了-----諾諾想到了西門慶與潘金蓮,這對奸夫淫婦,用砒霜毒死了可憐的武大郎。

小說中,那位醫生用膠囊投毒,這跟他的職業有關,許國光是開餐館的,往紅酒里下毒他一定想得出來的。退一步說,即使不在酒里,也可以往菜里下毒,以他的本事,就算把砒霜做得鮮美可口,也沒什麼大驚小怪。

可憐的爸爸,他比起武大郎帥多了,可結局還是一樣的慘!

然而,猜測永遠是猜測,沒有尸體解剖,沒有立案偵查,除了猜測,諾諾還能做什麼?

諾諾真不知道這樣的夢還要困擾自己多久。

去過了三清山,不知道下一次她會站在哪座山上。

每晚,諾諾就在期待與忐忑不安中,輕輕閉上眼睛。

來吧,反正是做夢,誰怕誰?

真想看看山怪的模樣。

只要它不把我的頭吃掉……





秋季藝術品拍賣會上,陳館長的收藏品無一流拍,而且價格普遍高出原來的估價。任伯年的《走馬圖》拍到了十五萬,吳昌碩和林鳳眠的畫每件都超出了三十萬,程十發的兩幅畫也超過了預期,一幅十萬,一幅九萬。這樣的結局可謂皆大歡喜,陳太太和陳館長的兩個兒子來法院拿支票的時候,兄弟倆還客氣地喊了她一聲"姆媽"。

拍賣成績之所以令人滿意,一來原收藏者是美術館的館長,決不會是贗品,等于給買家吃了定心丸。二來,吳昌碩、林鳳眠、任伯年的這幾件作品,盡管不是他們本人的代表作,但價位適中,升值空間大,故普遍受到買家追捧。

《窗台上的Zoe》作為本次拍賣會的最後一件拍品亮相,這時候,大多數買家已無心戀戰,有的拿出手機離開座位,有的在拍品確認單上簽字,有的左顧右盼,心不在焉。


拍賣師簡短地介紹道:"這是一幅肖像畫,作者不詳,畫名叫《窗台上的Zoe》,Zoe就是畫上這位醫生的英文名字,這幅畫的起拍價為人民幣一千五百元,每次加價幅度二百元。"

最先應價的是一位四十出頭的職業女性,持32號競價牌,穿一件系腰帶的短風衣,風姿綽約,又顯得干練。

拍賣師注意到,這位女士第一次對拍品應價,或許她喜歡油畫,不喜歡國畫,哪怕是吳昌碩、林鳳眠這類大師級的作品。

近年來房產熱,很多上海人買了新房,在客廳里掛一幅油畫。畫廊里的油畫標價都是上萬元,太貴了,就來拍賣行看看。其實他們對畫根本一竅不通,完全憑著感覺走。

參與競價的還有兩位男士,一高一矮,在三個人的競拍下,這幅畫的價格突破了四千元,高個男士顯得力不從心了,搖了搖頭,手里的牌子放了下來。矮個男士還在拼力一搏。當拍賣師喊出四千五,並得到女士的應價時,矮個男人苦笑了一下,偃旗息鼓。

"現在是四千五百元,有沒有人出到四千七,有沒有?"

拍賣師最後問了一遍,環顧四周,果斷落槌,咚的一聲。

"32號女士,畫是您的了,恭喜。"

周圍響起兩下稀稀拉拉的掌聲,是那兩位男士在鼓掌,蠻有風度。

當女士在拍品確認單上簽字的那一刻起,這幅畫就屬于她了。

本來,她瞄准的是那尊關公持刀象牙雕像,沒想到從估價的三千元一路飆升拍到了一萬四千元,大大超出她的預算,只能退而求其次。

雖然超出了心理價位,但我喜歡這幅畫,尤其它的藍色調。

"滬浙小廚"第二間餐廳就要開張了,我總要送上一件禮物,餐廳包房的牆上如果掛上這樣一幅油畫,國光一定會喜歡的。

杜咬鳳心里這樣想著。





位于普陀區"中遠兩灣城"一帶的"滬浙小廚"新店,裝潢已經結束,工程隊撤離後,一家清潔服務公司先進場,把店內店外打掃得干乾淨淨。然後搬場公司把家具運進來,餐具、桌椅、沙發,裝了滿滿三車廂。

發財樹怎麼擺,窗簾怎麼掛,衛生間用的洗手液究竟放在左手還是右手的位置,許國光都要事必親躬,不敢馬虎。除了擺設,還要檢查電氣設備,每一台空調、每一盞燈甚至每一把鎖,包括所有的廚房設備,都要運轉起來,看能否正常工作。

比起第一家店來,新店的面積大得多,除了大堂,後面新辟三間包房,且風格迥異。一間為舊上海風格,掛了一組三十年代的上海灘老照片。一間古香古色,餐桌椅都是紅木的,牆上掛了一幅書法,請一位廉價的地攤書法家題寫"美食美色"四個字。還有一間西式包房,《窗台上的Zoe》就打算掛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