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幅畫呈現出一種淺藍色的基調,緩解了周圍的蒼白。衛生間很大,丈夫討厭狹小的衛生間,裝修時足足擴大了一倍,裝了半圓形按摩浴缸,由于工作繁忙,母女倆洗澡都在樓下衛生間的淋浴房里,這個大浴缸基本沒用過。這樣也好,《窗台上的Zoe》掛在這里,就不用擔心潮濕了。
杜咬鳳自己動手在瓷磚上鑽洞,由于有畫框,擔心吃不住重量,所以裝了兩個鉤子,然後把畫掛在西面牆上,正好對著浴缸。
"媽咪,這麼大一幅油畫怎麼掛在衛生間,不怕人家說你沒品位?像暴發戶。"
諾諾啃著蛇果,口齒不清地數落杜咬鳳。
"你懂什麼?這里空蕩蕩的,掛小的反而顯得小家子氣,四千多塊的畫掛在哪兒不是一樣?"
杜咬鳳輕描淡寫地回答,區區四千多元一幅油畫,在收藏家眼里算不了什麼。
"這幅畫叫什麼名字?"
"左下角寫著呢,自己看。"
"《窗台上的Zoe》……名字好怪喔。"
諾諾的視線沿著畫布邊沿走了一遍,又問,"誰畫的?"
"無名大作,畫家忘了署名。"
"怎麼會有這種事?"諾諾對著畫研究了半天,發出與先前幾個人同樣的疑問:
"媽咪,這個人為什麼要戴口罩?"
"哎呀!你的問題可真多,媽咪怎麼會知道,你應該去問畫家本人。"
頓了頓,杜咬鳳開始盤問女兒:"你最近好像對繪畫產生興趣了?"
諾諾有點莫名其妙。
"你不在家的時候,我接到一個電話,對方是個男的,姓樸。我問他是哪兒的,他說他是繪畫班的老師,通知你明天晚上八點鍾去上課。"
諾諾的臉頰微微一紅,糟糕,怎麼會把電話打到家里來?我明明只留給他手機號碼呀。
為了省錢,諾諾在手機上設置了來電轉移,把打手機的電話轉移到家里的座機上,一定是外出時忘了取消,真是個意外。
"是啊,我在學繪畫……"諾諾搪塞著,回了自己的房間。
"要是你的畫畫水平能達到這幅《窗台上的Zoe》,就不用做計時工了,做職業畫家,媽咪做你的經紀人!"
杜咬鳳朝女兒的背影嚷著,心里卻在嘀咕,干嗎不學廣告繪畫?公司里有一個跳槽過來的,薪水比我還高。
出事了,出大事了。
阿壺被三文海扁了一頓。
事情的起因在阿壺,他幾次來星巴克找諾諾,顯然是想追她,諾諾明明白白地告訴他,自己已經有男友了,叫三文。
阿壺坐在隔壁的真鍋咖啡館里,等諾諾下班,看見三文騎著摩托車來接諾諾。
阿壺不知道哪兒來的一股倔勁,決定跟三文競爭。
正是靠著這股倔勁,阿壺才有資格跟TOTO、美標、科勒這些世界級衛浴生產商坐在一起,談論"女性立式小便器"的專利轉讓事宜。
下面一組數據,可以簡單說明兩人的實力對比:
論身材,三文體重70公斤,身高180公分,能做男模特;阿壺正好相反,體重80公斤,身高170公分,像一把茶壺。
論月薪,三文有八千元,在上海屬于中等偏上水准。阿壺的收入很不穩定,如果"女性立式小便器"能在全世界的公共洗手間推廣應用,阿壺一定能成為大富翁,但目前,阿壺還要靠父母的接濟。
這天,三文休息,在家里玩電腦游戲。
"滴嘟……滴嘟……"可視對講機的蜂鳴器響了。
汪汪汪!趴在地毯上睡覺的英國獵犬"比夫"一下直起半個身體,警覺地叫起來。
這就是養獵犬的好處。每次有人在樓下摁門鈴,或是上樓後敲門,比夫都會異常警覺,吠叫不止。六個月大的比夫用前爪一搭,可以舔到三文的下巴,據說這種獵犬能長到40公斤,有了它,家庭安全絕對有保障。
三文走到門廳,拿起話筒,液晶屏幕上出現一張陌生面孔。
"你找誰?"
三文不認識他,以為是搞推銷的。
"你是三文吧?"
阿壺站在公寓大樓的電子監控門外,對著通話器。
"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三文又問了一遍,言下之意,你不說,我就不開門。
"我是諾諾的朋友,叫阿壺。我知道你是諾諾的男朋友,所以來找你,我們能談談嗎?"
"談談"這個詞的范圍太廣了,談生意、談戀愛、談政治,都在其列。
三文隱約感覺到,"談談"的內容是有關諾諾的。
三文沒有讓他上樓,自己下來,在小區花園里,建有一座古羅馬雕塑的噴水池邊,開始了兩個男人的"談談",結果竟變成一場全武行,兩個人扭作一團,從池畔滾進了池中。
一位在花園遛狗的居民,看見兩個男人在噴水池里大打出手,開始以為是嬉鬧,走近一看,不得了,是毆打,是海扁。一個瘦子,一個胖子,瘦的明顯占上風,胖的滿臉是血,血從鼻孔里淌下來滴在噴水池里,居民慌忙叫來小區保安,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兩人拉開。
事後,三文承認,自己先動的手,因為阿壺的傲慢惹惱了他。
三文把在紫金山看火星那晚,諾諾的反常表現與眼前這個和茶壺差不多的男人聯系了起來,不由怒從心頭起。
你算什麼東西,居然要我把女朋友拱手相讓,你以為你是貝克漢姆?哪怕你用辣妹維多莉亞跟我交換,老子也不答應。
從摩托車的轟鳴聲,諾諾判斷出是三文駕駛的那輛雅馬哈。
杜咬鳳上班去了,諾諾在家休息,本來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諾諾想給三文一點補償,那晚在紫金山上,三文的欲望和三文的恐懼,本是兩種天壤之別的感受,卻因為諾諾的一句話,瞬間走到了一起,那種滋味一定不好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