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帶口罩的Zoe坐在窗台上



現在都清楚了。

下午三點鍾,《窗台上的Zoe》被小心翼翼從牆上摘下來,裝上原來的保護封套,一層牛皮紙,一層塑料紙,裝上四只硬角,暫時放在樓上的儲藏室里。儲藏室有兩平方大,掛著冬天穿的衣物,羽絨衫、皮茄克、羊絨大衣,一打打的鞋盒,都是過了流行季的各色女鞋,還有立式吸塵器和幾件雜物。

杜咬鳳把畫背朝外,靠著一格一格的櫥櫃擱置好,想想又不對,不能讓它"面壁思過",于是調過來,小心翼翼把畫擱好了,確定它不會倒下來,才拉上移門,燈自動關閉,儲藏室變成一團黑魆魆的空間,沒有一點光透進來,《窗台上的Zoe》肅靜地佇立在冥冥黑暗中。

十分鍾後,客廳里召開了一個三人臨時會議,比夫趴在沙發腳下旁聽。

許國光和三文的死亡,女兒與阿壺的死里逃生,迫使杜咬鳳接受這樣一個事實:

情況已經相當危急,那兩架撞坍世貿中心的客機,正在飛往紐約的途中。

擺在她面前的只有兩種選擇,要麼在美術課上當裸體模特,要麼去"AK47"做人體彩繪模特。

剩余的時間只有八小時,得趕快拿主意。

在諾諾與樸老師通電話後,前一種選擇被Delete了,因為今晚沒有課目。

Q先生接到諾諾的致歉電話,又一次莫名其妙,原以為諾諾會表示再來做一次,如果是這樣,Q先生當然求之不得,可沒想到,諾諾推薦了另外一個人,並再三強調,此人的身材保養得如何好,皮膚如何白皙,跟我相比,只不過年齡稍稍大了一點。

現在的女孩子,越來越教人看不懂了,她是不是改行了,當上彩繪模特的經紀人了?

肚子里這樣嘀咕,Q先生還是和顏悅色道,可以,把人帶來,讓我看一眼再作決定。

當Q先生看到杜咬鳳的時候,不禁嚇了一跳,原以為頂多是個二十七、八歲,或者三十出頭的女人,沒想到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

幸好,杜咬鳳一直堅持去健身房跳有氧操,加上每周游泳一次,身材保持得不錯,沒有太走樣。Q先生在猶豫了一番後,點了下頭,不過,他提出一個苛刻的要求:

把彩繪這一環節,從幕後搬到幕前來,就在酒吧的中央,讓顧客觀賞到彩繪的全過程。

這就意味著,模特必須一絲不掛站在酒吧里,肌膚的每一寸都曝光在眾目睽睽下,沒有色彩的遮蓋,整個過程至少兩、三個小時,相當漫長。

"每小時一百元,三小時三百元,怎麼樣?"

Q先生望著杜咬鳳,語氣很堅決,絲毫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

"另外,你必須交付五百元押金。如果你提前走人,我非但不支付酬金,還要扣除你的押金。"

吃一塹長一智,Q先生變得聰明了。

杜咬鳳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好端端的我,怎麼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就連做妓女,也沒付押金的!



晚上十點鍾過後,AK47里就沒有空的座位了,不僅因為是周末,更因為這里的人體彩繪已經打出了名氣,很多人慕名而來。

十點鍾開始,先是兩名固定的模特出場,展示身上的彩繪,一個正面畫了一條錦鯉魚,背後畫了一幅山竹圖,另一個在全身畫了一幅"火舞豔陽"的抽象畫。隨著音樂節拍,模特扭動身體,身上的火焰在舞動,有一種性的暗示,氣氛調動起來了。然後Q先生親自登台,拿著麥克風,說了一段從書本上死記硬背的話:

"彩繪師充分利用人體的咫寸肌膚,以畫龍點睛之筆,前後左右,馳騁其藝術精靈,讓人體之美、繪畫之麗,在和諧中升華,達到極致。對欣賞者來說,需要調動健康的審美觀、發掘自身的文化底蘊,展開想象的翅膀,感受人體的秀美和繪畫的絢麗多姿,領略渾然一體的人文精氣。為了幫助大家更充分地了解人體彩繪這門新興的藝術,特意將彩繪的全過程從幕後搬到幕前,完整地展示給大家看。"

諾諾在酒吧里占了一個吧凳,一來她不放心,二來,杜咬鳳心虛得很,希望女兒能在場。不過阿壺就沒這麼幸運了,他和比夫只能呆在酒吧外面。諾諾再三警告,不許進來,不許偷看我媽咪的裸體!

哼,誰要看?

阿壺心里咕噥著。

如果是你的裸體,我倒很想看看……

Q先生退至吧台內,燈光變幻,比剛才要亮,彩繪師先出來,提著工具箱,叼著香煙,吊兒郎當的樣子。之後模特出場,她低著頭,身上裹著一件深色大袍子,頭上戴一頂連袍的帽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里要舉行一場拳擊賽,拳手登台了。

諾諾朝周圍的人群反複看了幾遍,擔心有熟人,還好沒有。

客人大多是男性,一個個伸長了脖子,身體前傾,滿臉期盼,希望看得更清楚,恨不能加上十支日光燈。從他們身上究竟能挖掘出多少"文化底蘊"?倒是下面那根東西快要呼之欲出了。

"狗娘養的"把香煙掐滅,打開工具箱,拿出畫筆和顏料,把棒球帽往腦後反戴,看著杜咬鳳,等著她脫下袍子。

全場的眼睛都在盯著杜咬鳳,包括吧台後Q先生犀利的目光,五百元押金就放在他口袋里。

杜咬鳳把牙一咬,心一橫,不管了,豁出去了!

不就是裸一回嗎?

出生時,我就是裸體的。

生孩子時,躺在手術台上的我也是裸體的。

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也是裸體的。

洗澡時裸體、做愛時裸體、流行的裸睡還有無數次站在鏡子前欣賞自己的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