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

卜求真是一個身份特殊的記者。

她年輕、有朝氣、肯做、不計報酬,求知欲強。

她不追普通新聞,她好做專題。

老總給她一個篇幅,她找到好題材,便寫上三兩百,沒有適當題材,便一直休息。

幸虧宇宙日報是文藝氣氛特強的一份報紙,老板本身也是文化人,否則,如何肯雇用卜求真那樣的記者。

小卜並沒有讓老總失望,她文筆細膩,題材特別,觀察入微,令讀者們拍案叫絕,她的專欄增加報紙聲譽,不到一年,已成為他報挖角的對象。

求真身邊有點資產,有能力的母親愛她,供她讀完大學之後還送了一層小公寓給她棲身,令她有資格做自己愛做的事。

這一天,其實是很平常的一天,唯一比較特別之處,是山頂大霧。

求真到山頂醫院去探訪女同事。

張幸子動了一次手術,正在複原中,心情不是十分好。

求真帶了兩本小說給她。

幸子轉過蒼白的面孔來,“是暢銷書嗎,我不看非暢銷書。”

求真笑笑坐床邊,“口味為何庸俗?”

“多人看過說好的小說才會暢銷,我為何要冒險浪資金錢時間去讀冷門小說?”

這是一般消費者心情,所以紅者愈紅。

求真問:“傷口痛嗎?”

“痛得要死,”文人到底是文人,“病得全世界只余痛的感覺,沒有人生樂趣。”

求真歎口氣,她也是文人,“會過去的,什麼都會過去,再痛苦的創傷也會過去。”

“求真,我從此不能生兒育女,失去做母親的資格。”

“算了,幸子,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還不是一樣,許只有更好,我隨時可以陪你到孤兒院去助養十個八個不幸的孩子。”

幸子抬起頭看牢天花板,“他們會到我墳上默哀嗎?”

求真嗤一聲笑出來,“恁地看不開,真是個紅塵癡人,你一年又有幾次到令堂墓前致敬?”

張幸子一震,似想穿了。

“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

“求真,謝謝你。”

求真離開病房欲回報館。

她看到門外一對少年男女。

男的約廿多歲,粗眉大眼,女的只得十七八,卻秀麗可人。

男的坐在輪椅中,一條腿打著石膏,赤著右邊肩膊,自頸背至腋下,有一條長長血紅疤痕,打橫一針針黑色線腳,把撕裂的肌肉硬縫在一起。

求真一看就知道這是一條刀疤,有人用牛肉刀之類的利器狠狠斫了他幾刀。誰,誰這麼狠心,要置他于死地?

一定是仇家。

求真的職業病發了。

她停下腳步,躲在一角,靜靜窺看竊聽。

只聽得那少男說:“走!我不要再見你。”

那少女把住輪椅不放,“哥哥,哥哥——”

原來是兄妹,可是眉梢眼角並無相似。

少女哀告:“你不要再闖禍了,這次揀回一條命,下次不一定幸運。”

這時看護出來責備道:“你怎麼到處亂走?快回病房去,還有,你,探病時間已過。”

那少年猶自向妹妹吼:“從此我同你沒有關系,你不必再來。”

他的輪椅很快被看護推出視線之外。

求真看完熱鬧本來想離開,少女那雙手吸引了她。

那時一雙十指尖尖宛如玉蔥般的手。

求真看看自己的大手,不由得自慚形穢,她的手背全是青筋,指節大,說得好聽些,是典型藝術家手,講的直接點,便是一雙難看的手。

求真坐到女孩身邊。

專業記者的目光如炬,一眼關七,打量少女。

少女穿著帆布鞋,拿著帆布袋,白襯衫,藍色長裙,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也正是時下一般少女打扮。

這一身簡單的衣飾價值亦可由一百元至一萬元不等,照求真的估價,少女穿的是百元那種。

為什麼?因為她兄弟住的是三等病房。

她的直發烏亮潤澤,光可鑒人。

上帝有時候真偏心,要給一個人好處,什麼都給,自頂至踵,毫不保留。

少女便是蒙上帝恩寵的可人兒:皮膚、五官、體型,無一不美。

求真當然也見過比較不幸的人,靈魂肉體命運,都粗粗糙糙得得過且過。

求真站起來,這次真的要走了,醫院里一股消毒藥水味道有窒息感。

可是少女叫住她:“這位姐姐——”聲音悅耳溫婉。

奇怪,玉女似的她竟有個殺胚似的兄弟。

“請問衛生間在何處?”

求真這才發覺她的粵語帶著許多滬音,于是不動聲色,“請跟我來。”

求真好奇了,是新移民呢,不知這對小兄妹背後有個什麼樣的故事,值得寫嗎?

很多人已經寫過此類題材,但是換一個角度……

正在思量,少女已要離開,求真連忙叫住她:“小姐,你忘了拿外套。”

“呵,謝謝,謝謝。”

求真連忙打蛇隨棍上,“你也來探病?剛才那個,是你兄弟?”

少女淚盈于睫,點點頭。

兩個女孩子一起走到醫院門口。大門口只停著一輛計程車,求真便說:“讓我送你一程。”

那少女並沒有客套,便坐上同一部計程車。

車子朝山下駛去,約需十五分鍾時間。

求真用滬語問:“剛自上海來?”

少女驚喜地抬起頭,“有一年多了,你呢?”

“我是老香港,家母是上海人,我們五十年代便到此定居,”求真笑,“生活還習慣嗎?”


少女感慨萬千,“不習慣也得習慣。”

求真自然知道個中滋味,同情地說:“這是我的卡片,貴姓?”

“我叫盛豐。”少女接過卡片。

“我們可以說是半個同鄉,有什麼事,撥個電話來談談。”

少女笑了,“謝謝你,卜小姐。”

怎麼樣形容那個微笑呢?

下午,卜求真伏在辦公桌上寫:好似一朵淡淡的芙蓉花緩緩展開花瓣,透出芬芳一樣……

形容雖俗,卻沒有更貼切的了。

老總過來問,“有什麼好故事?”

求真抬起頭來,“一對新移民兄妹,在大都會掙紮求存,哥哥墮落了,妹妹潔身自愛,好比汙泥中一朵蓮花。”

老總皺皺眉頭,“會不會太老套?”

求真苦笑,“稍微露一絲溫情出來,便是土土土。”

“你不是不知道今日讀者的要求。”

“可怕。”

“是呀,找生活是越來越艱難了。”老總挪揄。

“您老的感慨已是老生常談,陳腔濫調。”

“如能配合照片最好。”

“許多人不願亮相。”

“看看能否說服他們。”

正如老總所說,故事比較老套,求真亦無心逼切地追下去。

可是有時記者不追故事,故事會追記者。

過了兩日,求真在報館接到一通電話。

對方用輕懦懦的滬語問:

“請問卜求真小姐在不在?”

求真馬上知道這是誰,她連忙問;“是盛小姐嗎?”

“沒有打攪你吧?”

“我正空閑,你如有話說,不如一齊喝杯咖啡。”

她倆約好在報館附近的一間茶餐廳見面。

下午三時許,糕餅剛出爐,香聞十里。

盛小姐坐在記者對面。

“你講過的,卜小姐,如果我有話要說……”

“你盡管說好了。”

那漂亮的少女坐在那里,又不如道如何開口。

求真笑笑,指引她:“令兄出了院沒有?”

“出院了。”她有點安慰,“幸虧無恙。”

“千萬不要有下一次。”

盛豐低下頭。

求真十分同情她,“同這樣一個兄弟一起生活,實在不容易吧?”

盛豐抬起頭來,“不,不——”

“他誤交損友了,”求真感慨,“你不必替他辯白。”

盛豐睜圓大眼睛看著卜求真。

“這樣下去,你勢必受他影響。”

盛豐不語,低頭喝咖啡。

“在本市生活,也真不容易,”求真感喟,“物價已經很高很高了,什麼都貴,薪水仍然偏低,只得節省,可是一節儉,全身上下便寒酸起來。”

盛曼低頭聆聽。

“你們此刻環境如何?”

過半晌盛豐才說:“還過得去。”

“有困難大可找我商量。”

“卜小姐,你真是個善心人。”

“過獎了。”

盛豐站起來,“我有點事,我先走一步。”

求真詫異,她不是有話要說嗎?

盛豐握著求真的手,“我們再聯絡。”

噫,怎麼搞的,雷聲大,雨點小,明明為說話而來,卻一句話也沒說而去。

也許臨場退縮,難以啟齒,下次熟絡了一定會得傾訴心事。

求真只得目送她離去。

這時,高背座位後邊傳來嗤一聲冷笑。

這又是誰?

求真聽得輕輕一聲“女張飛”。

她不怒反笑,聲音太熱悉了,“小郭先生。”

後邊座位那個客人轉過頭來,可不就是她的朋友私家偵探小郭。

“你怎麼在這里?”求真驚喜地問。

“報館同事說你在這里喝茶。”

“你有事找我?”求真問。

“我路過。”

“可聽到我與那位盛小姐對白?”

“所以才取笑你呀,你根本沒給人家說話的機會。”

求真一怔,這倒是真的,是她冒失了。

小郭先生說下去,“身為記者,要多聽少說,你怎麼淨說不聽?”


求真說,“我想與她熟絡了好緩和氣氛呀。”

小郭笑,“說得也是,可惜已經失去聽故事得好機會。”

求真不服氣,“她會再來。”

小郭問,“憑什麼?”

求真笑,“我們是同鄉。”

小郭也笑,他過來坐在求真對面,“同你賭一百元她不會再來。”

求真說,“你一定輸,”隨即忍不住問:“何以見得?”

“這是一種直覺。”

“小郭先生,做私家偵探與記者,靠的均是直覺”

“看誰的直覺勝利。”

求真不相信小郭會有那樣的閑情逸致,所以狐疑。

果然,他同求真說:“有沒有空。我帶你到一個地方去。”

求真馬上答應下來。

小郭的小小老爺車就停在門口,轟隆轟隆地開出去,不比本市著名的電車快很多。

他們到了一個工廠區,那一帶大廈的樓下統統是修車廠,傳出煩躁的金屬敲打聲,以及燒焊氣味。

求真納罕:到這種地方來干什麼?

小郭向其中一間修車工場走近,立刻有工人出來招呼。

求真忽然醒悟,小郭先生是老爺車主人,自然時常要與這種小型車廠打交道,沒有什麼奇怪的,來的次數多了,自然與修車工人打成一片。

等到求真再停晴一看,又呆住了。

迎出來與小郭先生打招呼的修車工人身段精壯,粗眉大眼,似曾相識,他正背著求真,一件破而髒的棉紗背心下是一條觸目驚心的疤痕。

求真絕對認得那條傷疤,它象一條巨大的蜈蚣似爬在那年輕人的背上。

這年輕人是盛小姐的兄弟。

又見他擦一擦額上的汗,前去與小郭先生攀談。

奇奇奇,求真在心中喊,此刻的他,一點都不象個壞青年。

求真張大的嘴合不攏來。

盛豐的哥哥是個修車工人,一個靠勞力堂堂正正換取酬勞的好青年。

求真搔頭皮,這是怎麼回事?

半晌,他倆交談完畢,小郭仍向求真走來。

他朝她笑笑。

“小郭先生”求真心胸中有十萬個為什麼。

“小姐,好的記者用雙眼,不是用嘴巴。”

求真顧不得尊嚴,“那年輕人是誰?”

“他叫盛偉,是那位漂亮的盛小姐的哥哥。”

果然!

“我到這里來修車的次數多了,因而認識了盛偉,他是一個不怕吃苦的好青年。”

求真說:“是嗎,那麼,他背脊那條傷疤從何而來?”

“卜小姐,你且放棄主觀,好好的想一想。”

求真想了許久,“他不幸同人結怨?”

“不錯,確有人結下下仇家,但不是盛偉。”

求真想半天,忽然靈光一閃,她看著小郭,真正驚訝了,“盛豐?”

小郭微笑,頷首,“卜小姐,你終于明白了。”

“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是因為她美麗純潔的外表欺騙了你?”

“盛豐是一個天使那樣的少女!”

小郭先生笑了,這次,求真也覺得她自己可笑,一個人的外表算是什麼?

小郭問她:“現在,你的結論是什麼?”

求真大奇,小郭先生象是在測驗她對推理的常識,于是她娓娓道來;“兩兄妹自內地到人生地疏的大都會找生活,相依為命,妹妹不幸結下仇家,哥哥為著保護她,不幸受傷——慢著,那妹妹何來那麼凶狠的仇家?”

小郭似笑非笑地看看求真,“你對那位盛小姐,還是太寬厚了。”

求真用手托著下巴。

“今天晚上,我會帶你到一個地方去,解答你的疑竇。”

“好,不見不散。”

求真且先回到報館去。

她在辦公桌上攤開白紙,一直寫:一加一等于二,一加一等于三?真相永遠比猜想複雜。

老總問:“什麼事,”

“一個好的記者,要用眼睛要用耳朵。”

老總答:“那當然,最壞的記者,才嘴巴誇啦啦。”

求真汗顏。

“故事寫成怎麼樣啦?”

尚無頭緒。”

“常寫常有,切莫走火入魔,以為好作品永不面世。”

“是是是。”

“一個月至少交一篇特稿上來。”

“是是是。”不是沒有壓力的。

晚上,求真打扮定當,等小郭來接她。

本來很松弛的一個人,等等卻緊張起來,等這回事本身是有壓力的,故此聰明的女性在約會時喜歡叫男性等,讓他們知道得來不易,不過她們除卻聰明,最好還得長得美麗,否則誰等。

小郭先生並沒有叫她久等。

但敏感的求真已經有點食不下咽。“先去吃點東西吧。”

“喂,吃不吃沒問題,小郭先生。你到底要帶我去看什麼西洋鏡?”


小郭看一看手表,“時間還沒有到,好戲尚未上場。”

求真為之氣給,“小郭先生,你為人機智聰明,優點甚多,可惜患上職業病,變得神神秘秘,吞吞吐吐,難怪到今日還找不到女伴。”

沒想到這句話正中小郭要害,他低頭不語,黯然神傷。

求真連忙說:“對不起,我是無意的,”又懊惱,“我知道我這張嘴會害我一生。”

小郭又笑了,

他拍拍肩膀安慰她。

過了九點才出門,老爺車轟隆矗隆,差不多雙倍時間才到達目的地。

那是著名的紅燈區。

豪華大型夜總會如皇宮一般,車如流水。

求真心里暗呼不妙,看向小郭先生。小郭先生無奈地朝求真點點頭。

求真右手拍向車門,叭地一聲。

盛小姐在這種地方出沒?

卜求真掉了眼鏡,她還認為她是玉女。

求真尚懷有一線希望,“是被逼的吧?”

小郭先生象是聽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一樣,咧開嘴,露出雪白的牙齒來,求真知道她又犯了不可饒恕的幼稚病。

“是,”小郭說:“為她個人的虛榮心所逼,”他歎口氣,“誰會怪她呢,象她那樣標致的女子,為什麼晚上要睡在車房後邊,白天去做清潔工作?”

求真同小郭先生走進夜總會去。

那地方象裝修成琉璃宮似的極樂世界,令人沉醉的輕音樂不斷演奏,醇酒,美人,同外邊現實中的勞碌、辛苦象是一點關系也無。

小郭先生同領班小姐很熟,他們坐下來,獲得適當的招待。

不到一會兒,一個穿金色公主型晚禮服的女孩子洋洋瀟瀟地走近,看到求真,一呆,求真看到她,雖在意料中,也忍不住一呆。

那正是盛小姐。

她那張盛妝的臉好比一只洋娃娃,眉毛太粗太黑,粉太白,唇太紅,此刻的她比不上白天素臉十分一好看,但依稀看卻仍是個美人。

盛小姐笑笑,“你倆怎麼走到一塊了?”

她熟練地操起酒杯,喝一口放下。

原來在大都會墮落的真是妹妹,不是哥哥。

只聽得小郭說:“你哥哥叫你回去。”

盛小姐搖搖頭。

小郭歎口氣,“你不是不想回頭的,不然你不會去找卜小姐。”

盛小姐看一看求真,氣餒,輕輕說:“在這樣一個大城市,除出我自己,沒有人可以幫到我。”她停一停,“原來我想借卜小姐的雙耳一用,後來發覺她把我想得那樣好,不忍心破壞她對我的印象。”她仰起臉笑了。

求真不出聲。

過一會兒她問盛豐:“令兄是怎麼受的傷?”

“是誤會,他在夜總會門口與我拉拉扯扯——”

小郭先生打斷她,“總之是因你的緣故。”

“我同他說過,我不回去。”

“他答應過父母照顧你。”

“他自顧不瑕,我已經申請父母下來,這上下已可批准,我最近在找房子搬。”

胸有成竹,一派悠然,卜求真在該刹那決定把這故事寫出來。

“可是你同計九那樣的人來往。”小郭非常不滿。

只見盛豐笑笑,“計九保護我,照顧我,給我蔭蔽,我感恩圖報,理所當然。”

小郭歎氣,“夫複何言。”

“多謝你關心我,還有你,卜小姐,謝謝你們。可是長貧難顧,我總得自己想辦法。”

求真不語。

“請轉告家兄,我的事,不用你管,他若不想再吃苦,大可找我,家里有一個犧牲者已經足夠。”

小郭不出聲。

盛小姐站起來,“我要去坐台子了。”

求真只得目送她離去。

她又不是她妹妹,即使是,她也無法滿足她供養她。

小郭先生說:“這便是事情的真相。”

求真問:“盛偉是你的委托人?”

小郭點點頭,“她妹子失蹤,叫我替他尋找。”

“你怎麼向他交差?”

“人各有志。”

“兄妹是好人家出身的吧?”

“過去的事,談來作什麼。”

過一會兒,求真問:“她快樂嗎?”

小郭瞪她一眼,“你快樂嗎?”

求真答:“我並非不快樂。”

“人家也當然有樂趣,一個人,只能在該時該地做對他最有益的事,毋須任何解釋,也不必求人同情,更不用妄想得人認同。”

求真說,“我明白。”

“有頭發,啥人想做癩痢,”小郭深深太息,“我們走吧。”

求真與小郭先生離開豪華夜總會。

求真沒有回家,她直接到報館去,伏在寫字抬上,振筆直書,一直寫到凌晨。

老總過來,給她一杯熱茶,“好故事?”

“好故事。”一開始便刀光劍影,哥哥受傷倒地,救護車嗚嗚來救,妹妹豔妝呆立,看著鮮血汨汨自兄弟身上湧出。

老總挪揄,“又是社會的錯?”

“不折不扣,是這個虛榮墮落大都會的錯。”

老總點點頭,“希望你的讀者有共鳴。”

求真低下頭,把故事寫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