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第一章(3)



蔡文侯低聲對陳湣公說:傻瓜,不能說,不能說,一說必死。陳湣公瞟著孔子:看上去聰明,死人一個啊。

齊景公很受鼓舞:是啊,你說,為什麼會這樣呢?


晏嬰又拿起酒杯了,孔子找死了,再多說一句就惹來大禍。台上台下人都靜等孔子。


孔子近台前,對著台下眾人,輕噓了一口氣,臉上帶笑,這是幽默的笑,智者的笑,他慢慢說:那一定是有人拿錯了。


顏回、子貢看著黎鋤,悄聲而得意地說:聽清楚了吧,拿錯了,拿錯了。黎鋤恨恨,怒視孔子。


晏嬰皺眉,輕輕問:是誰拿錯了呢?在此大典上,竟出此大錯,這麼失禮,一定要責罰他。


孔子再被逼入困境,他只要一說齊國的不是,晏嬰手里的酒杯就能摔出去。孔子說:齊是大國啊……


黎鋤、梁丘據等都點頭,說啊,說齊大國不好,說出一條來,你就死。


孔子說:大國有寶鼎,何止成千上萬只,誰記得哪一只呢?就把刻有齊國地名的寶鼎拿來了,這在下人,是小過失。我國君接受了,就是大不敬啊。一接了,豈不是接了齊國的國土?但齊君美意,不可不受,可是能受得齊君美意的,天下無他,只有一人啊。


眾人看他,說啊,說啊,言多必失啊你!


孔子說:那就是齊國的開國國君太公啊。所以用我國君玉珮系于鼎上,以表對齊國太公的敬意。代右史顏回,記事!


顏回聲音響亮:周敬王二十年,我魯定公十年,國君與齊君會于夾谷,齊君贈我寶鼎,我不敢受,以君所佩玉珮系于鼎上,獻齊國太廟!


眾美女撤下鼎食,只有晏嬰手中仍把玩著一只玉杯,這很惹人注目。


梁丘據大呼:兩國盛會,請魯國君為齊君演奏一曲《齊頌》!


魯定公剛要上前,孔子趨步而上,對魯定公搖頭。魯定公不敢上前,很是尷尬。梁丘據責問:莫非魯君沒有誠意,不想好好盟會嗎?晏嬰抬頭,笑得親切:是不是魯國君不會奏《齊頌》?如是不會,就是失禮。魯定公說:不不不,會奏,會奏。


孔子大聲說:我國君會奏,但國君騎馬摔傷,右臂不便,孔丘請代國君一奏《齊頌》。


齊景公看晏嬰,晏嬰點頭,齊景公說:好啊,好。


眾美女抬上琴案,偏又是沉重的桌案,把桌案順放,卻把毛氈放在魯定公一邊。這樣孔子要奏琴,必得面對齊景公,背對魯定公了。只要孔子一趺坐奏琴,便可捉他殺他,責他對魯定公不敬。無論他面對齊景公或是魯定公,都不免一死。


顏回歎氣,輕聲說:夫子啊。他看子貢,子貢、冉求都有些沮喪,這樣一步一個陷阱,怕真躲不過了。黎鋤得意至極,孔子要死了,這些魯國人都要一死。


孔子跪在毛氈上,竟是面對祭台,以左右側身對魯國、齊國國君,他側身從右側撫琴,洋洋灑灑奏出《齊頌》。編鍾齊鳴,女樂隨起,奏完《齊頌》,孔子趺坐不動。


晏嬰把玩酒杯,問:孔子,你是魯國知書達禮的賢人,不對著你國君奏琴,是對你國君不敬;不對著我國君奏琴,是對我齊國不敬;不敬國君,就是死罪!來人!


眾兵卒複上,以戈指孔子。


孔子揚聲而笑:晏相,你也是知禮之人,豈不聞,禮大最敬祖先?


晏嬰冷冷說:這里沒有祖先。


孔子一指鼎器,說:寶鼎已獻與齊國太廟,配享齊國太公,誰敢不敬太公?敬齊國太公,便是禮敬齊國國君,鼎上系有我國君的玉珮,對鼎奏琴,就是禮敬我魯國國君。


魯定公大喜,拍案叫道:好啊,好,是禮敬,禮敬有加啊。陳湣公、蔡文侯也都點頭。

孔子叫道:代右史顏回,記事:夾谷盟會上,齊君請我君奏《齊頌》,我國君臂傷不便,由代相孔丘代奏,兩君歡悅。


魯定公笑得開心:對啊,臂傷不便,就是臂傷不便哪。


晏嬰放下酒杯,慢慢走到孔子面前:孔丘,我問你,周公制禮,學校辦在公室,只有國君才可以辦學校。天下學校,莫不由國君主辦。你在魯國辦私學,砍柴的,種菜的,屑小之徒幾千人,議論朝政,妄說國事,縱談天下,糾集私德,這些小人感你恩德,你說話便成了聖賢之言,你這是圖謀不軌,害魯國,亂天下。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