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第一章(5)



齊人在台下竊笑,笑得很得意。讓魯國人看吧,他們的先祖魯桓公就是一個窩囊廢,不敢對齊國先祖襄公發怒,他的夫人文姜與齊襄公私會,還裝不知道,得過且過,真是一個大龜公啊。哈哈哈,有人大笑失聲,有人低聲竊笑,有人揚頭瞅著魯國人笑。笑是放肆,笑是挑釁,笑是威脅,笑也是滋事。看你敢不敢出聲,你要出聲,我就殺你;你得罪了我。你要不出聲,我也殺你;連你的先祖都不尊敬,還做什麼魯國國君?拿下你,當場格殺!


魯定公握緊拳頭,低下了頭,屈辱啊,先祖的屈辱如同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得臉上火辣辣的。但他不敢出聲,怕,腿抖,抖得很厲害。子路低聲吼:沖吧。顏回扯住他,也沒信心。子貢、冉求只看著孔子,夫子能怎麼做呢?


孔子忽地放聲大笑,笑聲在台上響起,笑得眾人皆愣住了,看孔子。晏嬰冷哂道:有什麼可笑的?孔子說:我笑齊國,笑你晏相,人都說齊是泱泱大國,頗多聰明才智之士,我看他是說錯了啊。


晏嬰很冷靜,拿著酒杯,把玩著,問:你是說齊國沒有大國風度?


孔子說:也不能這麼說,我想給晏相講一個故事,請晏相聽。晏嬰說:好啊,講吧。


有一個故事,是聽我的弟子曾點說的,他是從庶民那里聽來的。說的是從前兩國開戰,當然嘍,這兩國不是齊,也不是魯。一國戰敗了,兵卒回頭就逃啊,跑啊,正逃著,忽地就都站住了。逃跑一百步的兵卒回頭笑話那逃跑五十步的兵卒,叫道:看哪看,他逃跑了五十步,他逃跑了五十步,他怕死,他是怕死鬼啊!他不是一個好兵……


齊景公大笑,孔子馬上對齊景公一揖:不知君侯笑什麼?


齊景公笑說:孔子,你真是糊塗蟲,就是嘲笑,也是那逃走了五十步的人笑話那逃了一百步的,是五十步笑百步,哪有百步笑五十步的道理?


孔子看著晏嬰,輕聲說:依我看,齊國用此舞女唱歌,演繹文姜故事,就是百步笑五十步。文姜與襄公私會,過錯在襄公。襄公是男人,又是文姜的哥哥,哥哥與妹妹見面,我魯國先君怎麼會不答應?兩人私會,都是有罪,文姜是逃走五十步的兵卒,襄公就是那逃走一百步的兵卒。說起這事兒來誰最丟人?齊國,泱泱大國啊,拿這種事來盟會上說,用來羞辱魯人?難道就忘了,最丟人的是齊國,然後才是魯國嗎?真是一百步笑五十步啊。這種蠢主意,決不是齊國君侯想的,也不會是賢相晏嬰想的,這種事,只可能是……孔子看著台階下目光閃爍的黎鋤,忽地笑道:一定是上大夫黎鋤想的,這種主意也能想得出來嗎?幸虧我們是甥舅之國,是親人,不然豈不要惹天下人恥笑?豈不是要鬧出大笑話?來人哪!


子路、冉求飛身而上,孔子說:孔丘請代齊國君侯處罰此女,此女竟敢私自學扮文姜,在兩國國君盟會上淫蕩妖冶,拿下去,依齊大國法律,砍她的腳!


黃衣女曲微大叫: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啊!


孔子喝聲:等一等,請問君侯,像她這種妖冶惑眾,亂盟會,壞友好之人,要不要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