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第四章(6)



文種來了,看到了子貢,看到了越王女。越王女一見文種,馬上就泣不成聲,心如刀絞,她多盼望腿上坐著的是這個男人啊。子貢只瞥她一眼,就明白了她的心事,想:文種啊文種,你真是一個呆子,怎麼就不明白女孩子的心事呢?子貢說:文種大夫,來,來,你有什麼話要對她說嗎?文種看著越王女,眼中滿是愛憐,真可惜,她只能去做吳王的奴才了。子貢說:你對他就沒有話說嗎?說啊,說,再不說,可就沒有機會說了。越王女沒說話,從懷里掏出一只小小匣子,遞與文種,哇一聲哭出來,飛跑出去。


文種不解,打開匣子,匣子里有一株稻穗,是一禾雙穗。據說,田地里生長出一禾雙穗是大喜事,大吉兆,她怎麼弄到的這一禾雙穗?拿來送與文種,是什麼意思?子貢笑著說:文種大夫,你真是個傻瓜,她是告訴你,她跟你一條心,真心喜歡你。


勾踐與范蠡請公冶長飲酒,三人坐在帳內飲酒。勾踐意不在酒,他全心奉迎公冶長,稱贊公冶長是孔夫子的好弟子,講求仁義,真是少見的好人哪。他很謙恭,向公冶長請教,夫子的仁義之術是什麼?聽公冶長講孔子的主張,他擊掌而歎,說:真是痛快。可惜,可惜啊,我要不失國,一定要請夫子做我的相國,我越國豈不就大治了?公冶長稱揚夫子治世之道,如是依夫子主張,定能治成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大治之世。勾踐說: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早得夫子教誨,哪里會有今日?勾踐命范蠡帶公冶長去歇息,送兩個女孩子與他。


公冶長有些局促,對兩個女孩子說,我呢,是夫子弟子,不能與你們親熱,這不光是君子習性,更兼乘人之危,為君子所不齒啊。我不能那麼做。兩個女孩子幽怨地說:我們明日便要去吳軍大營,連命都可能沒了,只能做鬼,也可能成了吳軍兵卒的泄欲工具。你要我們,算是我們的造化呢。公冶長說:不不不,我不能那麼做,我不是那種人啊。不如我吹鳥哨給你們聽,好不好?公冶長吹得一口好鳥哨,他吹著,女孩子聽著,如入叢林,樹叢間的新鮮空氣直沁心肺,臉上帶笑,人也醉了,流淚說:森林真好。兩個女孩子睡著了,睡得很甜蜜。公冶長看著她們,自言自語:你們是好女孩子,我是夫子的弟子,我不能做壞事,真的不能做壞事呀。


勾踐命甲士在帳外遠處守衛,他與文種、范蠡在帳內議事。


他問范蠡:范大夫,我能做得了夫差的車夫嗎?范蠡說:能,別人做不到,你做得到。勾踐不動聲色:為什麼我做得到?范蠡說:你想做諸侯霸主,你就得做。要忍辱負重,夫差終會死在你的手里。勾踐慢吞吞地問:你真這麼想?范蠡說:是。文種說:我可以守國,替大王守越。范蠡有急智,又善機謀,可隨大王去吳。大王只要能含羞忍詬,越國就有希望,只盼大王能早早歸來。勾踐說:要是車夫也做了,奴才也當了,三年五載,夫差尋一個過失,又殺了我。范蠡,你說,那我這一生豈不成了天下諸侯的笑料?莫不如此時就做一個剛直不阿的越王?范蠡很堅定:大王已經敗了,一敗就被天下人恥笑,再沒什麼可笑的了。如是夫差殺不了你,你就會再做霸主;如是夫差殺了你,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人或早或晚,只死一回,再沒什麼可失去的了。


勾踐看著山下,密密麻麻的營地篝火散散落落,漫灑如星。夫差得了大將伍子胥,又有上將軍孫武,還有太宰伯噽,他就無往而不勝。二十萬大軍駐紮坡下,夫差在等,耐心地等待,也許就為了得一個活勾踐。范蠡說:這是游戲,夫差想玩這游戲,大王要也想玩,就得記著你已成了車夫,是奴才,稍有不慎,夫差就會殺了你。


勾踐與范蠡、文種在帳內對跪,勾踐說:我以越國托文種大夫,我以性命托范蠡大夫。說完就深深叩頭。


范蠡說,自今天起,不能再叫越王了,只叫主人,直到複國成功的那一天。范蠡大聲叫道:勾踐,你是一條狗,是吳王夫差的一條狗,你大聲叫,學狗叫。勾踐吞咽著,嗚嗚嚕嚕,說不清楚。范蠡大叫:勾踐,你不服嗎?你不服就宰了你!把你砍成肉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