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第六章(6)



別走開,唱者多一個情懷,


你要的是真切的情愛,


不是菖蒲,


搖蕩在葦舶。


別走開,唱者多一個心眼兒,


你要的是真正的情愛,


不是忍耐,


心扉在打開。


孔子不明白人一瞬間會生出多少情感,一瞬間會生出多少感悟,他只瞥視過南子的脖頸,這脖頸在孔子的一生里有那麼多次如夢若煙,尋覓不到,搜尋不著,如玉般的柔婉,如風般的清香,鐫刻般的清晰,能感受到那披發的香氣,能感受到南子的體熱。據說林中的麝能在發情時刻放出一種香氣,那是熱香,使得一切林中生靈都感動,獸性匍匐,不願傷害它。南子正在釋放她的香氣,感動著孔子。她的琴聲很美,柔柔的弦在她的指下如瀑如泉,順暢地流淌不止,孔子真想放聲高歌,但他忍住了,他不是在別人家里,不是在曲阜的自家中,而是在衛國的宮中。南子的手腕淨淨的,白淨如筍,刻意地放在琴上,讓孔子生出一種悲歎,原來琴與人可以共生,琴就是美人伸長的手臂。南子的眼睛是柔婉的,哀哀的淒苦,那麼看一眼,足以奪魂懾魄。她的眼睛是蘊深的湖泊,眼珠中含有太多的情分與愛意,她一眄斜一瞥顧,都是深情。南子對孔子說,你是魯國人,魯國有了你,就有了希望。可仁人聖賢的愛,有多少人能明白呢?像是春風像是雨露,像是陽光像是風聲,誰管它呢?只沒心沒肺地接受,誰知道它是有情有意的呢?夫子啊,什麼時候,人能明白,只有你,才最有愛心呢?南子跳起來,像是牡鹿一般,挺直胸,直起腰來,身體更窈窕挺拔,樹一般挺直在孔子面前。她的腳杆給孔子一個很深的印象,他恍然大悟,原來人的腳是這樣生成的,一切粗糙與俗鄙都不是上天真正的意願。足踝寫盡了詩情畫意,真的很耐看啊,孔子也貪婪,美色豔麗看不夠。


南子跳起舞來。她命侍女奏樂,樂音嫋嫋,余音繞梁,孔子如癡如醉的神情只留連在南子一人的身上。她是一個美豔不可方物的美人,難怪衛靈公那麼喜歡她,把衛國都交與她。這是一個知情懂禮的人,是一個知樂音懂情意的女人,旋轉在孔子眼前,馨香與曼妙盡展無余,身體的隱約美妙給了孔子一種和諧感。他知道什麼是美麗了,也明白上天造物時實在是與一切俗人開了玩笑,比起南子來,女人都顯得那麼粗俗,那麼不耐琢磨,那麼不堪瀏覽。南子的眼神顧念著孔子,心在孔子的身上,她喜歡男人,喜歡成熟的男人,男人的成熟萌生一種渴望,一種企盼,渴望真正得到,真正擁有。


孔子也有一些迷惘,他的閱曆不夠,從未有過親身經曆,讀寫南子這種女人。他惕然自省,對自己說,南子是衛國國君的女人,看到她,你就看到了真正的美麗,舍此無他。但男人真看到了最美好的東西,無一不是在顧念著,這是最好的,敬與愛,親與近,情與意,感與悟,沉與浮,一切情感糾葛,如此消彼長的海濤,誰說得出哪一波是浪,哪一波是湧呢?南子的身體訴說情意,圍繞著孔子起舞,肢體很曼妙,向孔子一一展示。孔子的眼睛貪看了,孔子的心貪婪了,孔子的身體享受了,後人一再說聖人的心不是那麼貪婪的,但他們只是嘴壯,美豔是天生的,愛美之心孔子也有,而且比起任何人都感悟得更深刻。看到了南子的心意,聽到了南子的呼吸,感受到了南子的情愛,他感到震驚。


孔子的弟子都認為夫子決不能令他們失望,他面對南子時決不會失態,他決不可忘記他的仁愛之心與周禮。他們不願承認,孔子在這時根本就沒想到周禮,他想到的只是女人的美豔與真心的表達。


南子說,夫子,你是真正的男人,是不是?孔子點頭,他還正襟危坐呢。南子說,我喜歡你,我身旁沒有一個真正的男人。孔子相信這個,她是一個真正的女人,身旁沒有真正的男人。一個老人衛靈公,他喜歡玩鶴,玩鶴是玩心志,玩優雅,也是遠避女人的手段。有一個蒯聵,他是病態的,扼鳥是他最大的享受,他說,每一天他要扼死十幾只鳥,不然一天都不痛快。南子不會喜歡這種病態狂。身旁再就是滿是脂粉的女人了。還有什麼?對了,她有一個公子瑕,帶孔子入宮的那個粉面公子,他長得很好看,很文弱,有點兒女氣,外面傳得沸沸揚揚的,傳說著南子與公子瑕的偷情。



孔子找到了根由,他要用公子瑕來譴責南子,南子行為不檢,這是他抗拒南子的武器,南子並不像她表面那麼美,她的心是丑陋的。指出她的丑陋,孔子就會心安理得地拒不接受她的這一份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