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第七章(4)



南子破涕為笑了,總算是得到了勝利,雖說勝利不那麼完美,也不那麼可靠,但終是得到了勝利,這大大地滿足了她的自尊心。她想:我乘車出宮,男人都凝神看我,心里無一不是想占有我,渴望我。夫子也是人,也是男人,他怎麼會不願意要我呢?她輕聲說:夫子,我願做你的弟子,一生一世追隨你。


這完美了孔子的心願,一句話像是沉入心田的美玉,搖搖晃晃,落入了心底。孔子一生的大自足中,總有南子的這一句話。世上最美的美人的一句話,成了他心底的基石,拿它填充自己的理想,填充自己的靈魂,填充自己的生命,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刻,孔子也苦苦地刻意地追求這種完美。


南子輕聲說:夫子,我不想做別的,只撫摸一下你的頭頂,好不好?南子俏嫣一笑,想到侍女說的,孔子的頭頂上有一個坑,能做魚塘,能養魚呢。她就笑,要親自下魚塘,摸一摸那兒,看能不能摸到魚?孔子無奈地笑了,說:我的頭有那麼稀奇古怪嗎?好啊,你就摸吧。


手指很美,那是最修長最柔軟的手指,手指伸長,延伸了樂音,延伸了南子的笑靨,延伸了南子的手臂,帶著無限濃情,帶著一種渴望來撫摸頭頂。那像是回憶,像是兒時的母親的撫摸,像是新婚夜的夢景,像是一切美妙無比的親情,都濃縮在這一只手上,在他的頭上輕輕地撫摸了一下。


這就叫肌膚之親。


孔子不會承認,就是對著後人他也不會承認,他與南子有過肌膚之親,他不承認這些。後人對于肌膚之親有著完全不同的解釋,他們把人類那種最獸性的、最原始的交媾行為認定為肌膚之親,這低俗化的解釋敗壞了人類的心智,敗壞了人類的情感,簡單化的解釋使得人類的行為獸性化,完全沒了人類特有的那種宏大精深不可言傳的靈性。


帝丘城里傳得沸沸揚揚,說是南子與魯國新來的孔夫子有染,兩人在宮內親熱,足足有兩個時辰。太子的人走街過巷,宣揚此事。


子路說:夫子是我們的夫子,他不能這麼做。他那麼做,我們再向誰學習德行、禮儀呢?司馬牛很認真:夫子是講德行的,他不會那麼做,他在魯國最反對的不是國君沉溺女樂嗎?他怎麼會沉溺女色?冉求說:女人嘛,誰不喜歡?只是喜歡歸喜歡,你總得有正事,是不是?不能因為女人誤了夫子大事。夫子也不會那麼傻吧?子貢說:別說那沒影兒的事,夫子見南子,不就要在衛國做一番大事嗎?子路大聲道:不行,夫子是我們的夫子,他是做正經事兒的,決不能給那個南子毀了,我要告訴夫子,好色不可,好德才行啊。


孔子回到住所,子路正大吵大嚷,司馬牛說:夫子回來了。子路不理孔子。孔子問:怎麼啦?子路說:街頭上都傳,說你在宮里與南子親熱,足有兩個時辰呢。孔子大聲說:我沒有與南子親熱。


子貢與司馬牛看孔子,眼中頗多意味,神色不同往常。孔子說:我不曾與南子親熱,要真有那種事,天雷殛我,天雷殛我!子貢說:夫子何必要發誓呢?孔子苦笑:我不發誓,子路不會信我。司馬牛說:我相信夫子。子路捅了司馬牛一下,司馬牛不出聲了。冉求說:夫子去找南子,也是為我們能在衛國做事兒,何必為難夫子呢?我聽說南子是天下最美的絕色,夫子的心也向往著美,是不是?孔子看著冉求,說:求啊,你以為我好德呢,還是好色呢?冉求說:夫子也說過,好德者是君子,好色的是小人。但我看君子真的也很好色啊。孔子說:是啊,我未見過有好德如好色者啊。


顏回對孔子說:夫子,我們相信你。孔子說:我得先相信自己,能不受南子的誘惑,才能在衛國做一點兒事。


有人報說,太子蒯聵來拜,顏回問:他來做什麼?或許是回拜夫子吧?司馬牛說:他那人根本就無禮,怎麼會想到來拜夫子呢?孔子說:讓他進來吧。


蒯聵進來了,對孔子行禮,說:聽說了,都聽說了。那個女人見你了,一定向你搖她的尾巴,讓你看她漂亮的屁股吧?孔子臉抽搐著,他恨蒯聵,能如此粗俗地說話,簡直就不是人了。蒯聵說:夫子,你是懂禮的人,千萬別栽在女人的懷里,那可是陷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