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第八章(3)



輒就跑去找衛靈公,叫道:爺爺,爹病了,他要你殺一只鶴,最好是大將軍、二將軍,拿它的心來救爹,他的病就好了。


衛靈公看著輒,嘴唇顫抖,問:是真的嗎?他真的病了?輒說:是啊,是真的,爺爺,他說他的心壞了,得用鶴心救治。你給我一只鶴吧?好不好?衛靈公看著輒,心頭翻滾著無數念頭,對輒一個孩子無法說出他對蒯聵的惡心,蒯聵在玩弄輒,也要玩弄他。他突地狠狠心,大聲說:我不給,我不給他鶴,讓他自己去弄吧!他推了輒一下,把輒推倒在湖邊。


輒一邊抽泣,一邊說:爹爹病了,要你的鶴,你怎麼能不給呢?夫子說,仁者愛人,愛一切人,你不愛爹爹嗎?


衛靈公說:我愛鶴,只愛鶴,我不愛你們。


輒哭著跑了。


蒯聵把幾只鳥的腿先折斷,說:好了,輒回來了吧?叫他來見我。


蒯聵流淚,對輒說:兒子,你盡心了,你看,我從街頭上買來了幾只鳥兒,都是壞了翅膀的、壞了腿的,我們一齊來給它治傷,好不好?輒大哭著說:爹爹,爺爺只愛鶴,他不愛我,他不愛我們。蒯聵說:別哭了,你是個大人了,我們來給鳥兒治傷吧?


在愛的氣氛中,在父子的纏綿情意里,一只只被折斷翅膀的鳥兒又給包紮好。鳥兒只會瞪眼,不會說話,說不出對蒯聵的感受。


孔子見衛靈公,他要說仁義,勸靈公直接面對蒯聵。孔子說:君侯那麼忙,其實只是掩飾,我看出來了,我的弟子也看出來了,衛國人就看不出來嗎?衛靈公說:你看出什麼來了?衛靈公的老眼里閃出一道光芒,直瞪著孔子。孔子說:你養的鶴有幾百只,每一天只買那麼幾十條魚,是怕衛國人都去養小魚吧?但你總弄假事,衛國能興旺嗎?衛靈公說:夫子說什麼,我不明白。


孔子很鄭重,衛靈公不願與他說心里話,但孔子一定要他說,人為什麼要躲躲閃閃的呢?他說:你用南子管衛國,會亂政的,你真心想用輒,何不就下令,用輒做國君呢?或是下令用輒做太子?那樣就名正言順了,你也可以得到一個興旺的衛國。衛靈公說:夫子,我不想跟你說衛國,你在魯國得多少俸祿呢?孔子說:我得六萬小斗米。衛靈公笑笑,說:你幫南子吧,不必做相,只幫她。我也給你六萬小斗米。孔子說:我不會幫南子執政的。你要不這麼做,衛國絕不會有仁政。


衛靈公說:夫子是正人君子,衛國有困難,夫子能夠幫我們,為什麼不幫呢?孔子說:太子有惡心,國君為什麼不把他趕出衛國?衛靈公趕忙咳了一陣子,說:夫子,你說得太多了,不必說那麼多啊。孔子說:國君不必咳,我見過國君,就去見太子,對國君說什麼,我就也對太子說。衛靈公盯住了孔子,說:你是不是太傻了?你真的那麼傻嗎?真比鶴還傻嗎?


孔子不願再與衛靈公說話,他去找太子。蒯聵看到了他,哈哈大笑,說:夫子,你真想通了,要幫我了?你一幫我,我在衛國就如魚得水啊。好,好,坐吧。蒯聵很熱情,請孔子飲酒。孔子不飲,說:我是來勸太子的。蒯聵瞪眼看孔子,像看陌路人,眼光比看那些鶴還要凶狠。孔子說:太子是人之子,又是人之父,做人要講求仁愛,太子講仁愛,衛國便有救了。蒯聵樂了,對孔子樂:你來就要對我說這些?真的只說這個?孔子說:這些話很重要,太子以為有什麼不對嗎?蒯聵說:話是沒什麼不對,你這人可是有點兒不對啊。我怎麼看你怎麼是個傻子!孔子看蒯聵,蒯聵說:我就想,你是魯國的大聖賢,人都說,見賢思齊,一看見你,就想學,想得吃不好睡不著的。可你怎麼在魯國就給人趕出來了呢?我明白了,我真明白了,你……你壓根就不是一個人,你只是個……傻子!


孔子說:你裝作一個慈父,裝得很累;國君裝作愛鶴,裝得也很累。你們就不會坦誠相待,互相間說些心里話嗎?何必這樣你害我我害你呢?你天天扼鳥,只能弄壞了自己的心性,你心里總滋生怨恨,能心平氣和地對待事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