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聵瞪眼看孔子，忽地大叫：夠了！夠了！對了，你說國君他是裝作愛鶴，他想干什麼？孔子說：他怕你害他。父子間成怨懟，多可怕？蒯聵笑問：夫子，你說的可是真的？你說國君養鶴，是怕我害他？那好啊，我問問他。孔子忽地有些疲乏，覺得無法與蒯聵說清道理，世上真有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人嗎？
蒯聵大笑：好啊，我們父子間本來有一層帷幕，孔夫子，你可真好，一下子就捅破了這帷幕。是不是要看一看，我們父子兩個誰更有本事些？你看吧，你能看到的。拿鳥來，我要扼死它，扼死它！
南子請求孔子，幫幫靈公吧，他去赴吳王舉倡的黃池盟會，凶多吉少啊。孔子答應了，與衛靈公一齊赴黃池盟會。
這是吳王夫差爭霸天下的一次會盟。夫差請晉平公、楚昭王、蔡文侯、陳湣公、越王勾踐、衛靈公、齊景公、魯定公與會。魯定公推病不來，齊景公年老不至，魯國派了上大夫叔孫仇、孟孫忌與會，齊國派了副相黎鋤與會。
九國與會，都在台下靜待，看舉誰做盟主。
黎鋤說：晉是大國，多次盟會，一向由晉主盟，此次還是推舉晉侯為盟主吧？叔孫仇、孟孫忌大聲附和。陳、蔡兩國國君只是低頭，不肯說話。楚昭王大聲道：對，就推舉晉侯為盟主。勾踐大聲道：不可！天下大勢，已不是從前局面，晉漸漸弱國，吳王夫差已成霸主，此次會盟，當以吳王為首。趙簡子冷笑：對了，你是勾踐，只是我不明白了，越國還有國嗎？越王還算是個王嗎？聽說你做吳王的車夫了？怎麼一到了黃池，又裝模作樣地穿上了王服？世上還有一個越國嗎？
勾踐笑笑，說：趙相說錯了，有國無國，得看他有沒有國家，有沒有宗廟。吳王打敗了我勾踐，我是做了吳王的車夫，在眾諸侯面前，我也佩服吳王。周自有國以來，已有幾百年，滅了多少大大小小的諸侯國？哪一個國家被滅，還像我越國，有祖宗的宗廟，有先祖的祭祀？你晉國也滅了許多國，留下一個國家的宗廟了嗎？沒有。你滅的國還有一個王嗎？不是都做了奴隸嗎？連給你趕車的也沒有啊。給有德行的君王趕車，是榮耀，你能給周文王、武王趕車，有人笑話你嗎？我越國願舉國追隨吳王。陳、蔡兩國國君便應聲說：是啊，是啊，就舉吳王吧。有齊、魯、楚三國推舉晉平公為盟主。越、陳、蔡三國舉吳王為盟主。兩下各有三國推舉盟主，只剩下衛靈公沒出聲，眾人眼巴巴地盯著衛靈公。
頭天夜里，夫差派公冶長與太宰伯噽來見衛靈公，伯噽直說來意，要衛靈公推舉夫差做盟主。衛靈公注視孔子，想要孔子說話。孔子說：諸侯會盟，舉有德者為盟主，這是一貫的做法了。這一次不會有什麼不同。伯噽笑笑說：吳王德行不夠嗎？夫子要不要問一問公冶長大夫？公冶長雖說是做了吳王夫差的下大夫，但他低下頭，並不出聲。孔子說：子長，你為什麼不出聲呢？公冶長看看夫子，還是沒有做聲。孔子說：依我主意，吳王不能做盟主。伯噽大笑：吳王此次會盟，就是要做盟主。吳王爭霸天下，就要在這黃池之會上決定，你想攔也攔不住。我告訴你，你與國君可聽清了，晉國要完蛋了，你明白嗎？晉國三家上卿要分晉，把晉分成三個國家，分成趙、魏、韓三國，你聽明白了？三家上卿要專心分家，各治國都，各分戶籍人丁，各劃疆界，五六年不敢對外出兵，你推晉做盟主，還是推吳王呢？待他二人走了，孔子對衛靈公說：吳王夫差殘忍狠毒，他不會放過哪一個國家的，君侯不能推舉他做盟主。衛靈公看看孔子，大不以為然：夫子只說仁義，但諸侯會盟，你一不小心，便命喪黃池，連國都回不去了，還講什麼仁義？伯噽一說，我細看公冶長的表情，知道晉真要分家，那是真的。完了，中原大國晉分崩離析，天下再也沒人能與吳王爭霸了，能指望晉幫我們嗎？
會盟諸侯這會兒都期待衛靈公說話，久久凝視衛靈公，衛靈公忽地抬頭說：既是越王說吳王有德，我就推舉吳王夫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