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3節:黑色筆記(3)

和任何其他銀行一樣,在最里面靠近正中間的大桌子邊,分行經理面對客人坐著,而他前面那張側面放置的桌子則是副經理席了。在現金出納員窗口,排列著一排年輕女子。這家銀行女職員的制服是灰色的連衣裙,領子和袖口是洋紅色,腰間系一條黑色腰帶。銀行職員的動作在肅靜中帶著麻利,那充滿慣性的韻律感,讓看的人感到賞心悅目。(P13)

A將眼光掃向櫃台里面那一排排桌子,他不由自主地睜大了眼睛。他看到一張女子的側臉,她正坐在其中一張桌邊的椅子上,這張臉和一個月前在"俱樂部燭台"所見到的春惠非常相似。

那位銀行女職員時而在桌子上放置的文件中填入些什麼,時而又蓋一下章。畫家揉了揉眼睛,不斷地向那個方向看了好幾次,無論是她的臉部輪廓還是她的姿勢,和在酒吧桌邊坐著的春惠一模一樣。如果將她穿在身上的灰色連衣裙換上那套藍底夾雜白色、黃色和紅色花紋和服的話,簡直就是春惠坐在那里了。

A在大廳里繼續凝望著她。無論是她的寬腦門還是突出的顴骨,還有她那瘦削的肩膀動起來的樣子,無疑就是那個在俱樂部"燭台"所看到的女人。她的臉比在酒吧看到時顯得老氣一些,也許這正是白天在銀行工作和晚上在酒吧工作的不同之處吧。

由于她是側面,而且專注著手頭的工作,因而沒有注意到畫家的存在。而畫家卻看得出了神,他忽然想起"燭台"媽媽所說的春惠"白天在一個刻板的單位工作"的話來。原來她說的白天工作單位就是銀行啊。

說真的,白天在千葉的一家銀行當職員,而到了晚上則成了銀座的酒吧小姐,那簡直不就是個雙面人了。這里的銀行職員對她晚上的生活一定一無所知。"春惠"不過是她在"燭台"使用的名字,並不是她的真名。本來她在那里做陪酒女就不是為了打工,而是為了不久的將來自己開酒吧作准備的。她去"燭台"只有一個半月,也許還未曾被這里的職員們發現吧。如果她自己的酒吧正式開張的話,她就不可能同時干兩樣活了,也許她就打算辭了銀行的工作。(P14)

版畫家從櫃台邊回來,A悄悄地用眉眼向他朝春惠方向示意。

"怎麼了?那個銀行女職員?"

當他們走到停車場,坐進車里後,版畫家問。

"好像在哪里見過。那個女職員在那里工作很久了嗎?"

"你是說的原口小姐吧,很久了,大概有十五六年了吧。所以說她是老資格的銀行職員了。她負責客戶儲蓄,手頭的客戶好像也不少。因為長年在那里工作,因此很有信譽,工作又利索,客人對她的口碑都很不錯。一般而言,任何銀行都有這麼一兩個像她那樣有經驗的職員——原口小姐怎麼了?"

"沒什麼,看著有點眼熟,所以就隨便問問。她叫原口嗎?"

"好像就是叫這個名字。"

所謂"春惠"果然只是在"燭台"上班時使用的稱呼。

"原口小姐結婚了嗎?"

"沒有,還是獨身呢。很有意思,她工作周圍的那些人都過了結婚適齡期。怎麼搞的,你好像對她十分感興趣啊。"

"有那麼點——不要告訴她我打聽過她的事情。"

"我知道。"

版畫家盯著A瞅了一眼。(P15)

半個月後,版畫家從富津給A打了一個電話。

當他說完事情後,告訴A:

"對了,今天我去千葉的那家東林銀行,聽說上次你問起的那個原口小姐兩周前辭了銀行的工作。"

"真、真的嗎?"

A不由地發出一聲驚訝的歎息。

"怎麼,你以前就認識原口小姐嗎?"

版畫家責備A道。

"不,也不是這麼回事。上次因為她和一個我見過的人長得像才問起她的事情。"

他本來就推測原口元子早晚會辭掉銀行工作的。白天和晚上兩個工作不是那麼容易同時兼顧的。

不知道銀行方面是否知道她要開酒吧的事。畫家A對這事還挺感興趣的,于是就打探:

"她在銀行工作挺久了,辭職是因為要結婚嗎?"(P16)

"我以前和原口小姐也在那家銀行的客服櫃台見過,于是便問了負責那個櫃台的年輕女孩同樣的問題,可她卻回答說:'不知道。'原口元子也算是負責客服櫃台的前輩了,對原口辭職是否為了結婚,她居然回答說'不知道',也確實有點奇怪。"

也許元子是因為難以對客人啟齒說"自己辭職的理由是為了經營酒吧",因此那女孩也只好告訴客人說"不知道"了吧。銀行確實是個刻板的地方。

"負責管理我銀行戶頭的男職員也在,所以我就問了他。"

"唔,唔。"

"他說元子辭職可能是為了准備結婚,但是她本人什麼都沒宣布,因此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麼。但據說她在辭職報告書中寫的理由是出于家庭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