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第70節:黑色筆記(70)

他大致就是這樣一個計劃吧。元子對"場地"已經有了充分的了解,剩下的就是考慮如何對付他了。

元子對橋田抱有生理上的厭惡。他額頭上的頭發已經禿得精光,頭頂上的也非常稀薄了,雖然抹上油梳理得整整齊齊,但一旦弄亂的話會令人聯想到大猩猩的腦袋。突出的額頭下方一對圓圓的小眼睛凹陷著,里面閃爍著狡猾的光芒,這點用金壺眼日本人將"凹陷而又亮光閃閃的眼睛"稱為金壺眼。來形容非常恰當。

他的脖子又短又粗,上面的皮膚始終是汗滋滋、粘乎乎的,似乎顯示著旺盛的精力。雖然橋田身材矮小,卻總是穿著外國制的服裝,而且喜歡向同伴或者陪酒小姐們誇耀。

"所謂不知羞恥,好色男人之心——枕草子。"

如果說來酒吧的男人多半如此的話,那麼用下面這句用來形容橋田是再恰當不過了。

"大致上肮髒的東西不過鼻涕蟲、破掃帚、清涼殿的木漆碗——同上。"

讀高中時,語文老師教《枕草子》,當學到這一章節時,元子的眼前就會浮現出鼻涕蟲那褐色的濕漉漉的身體,在它爬過的地方留下閃閃發光的粘液痕跡,想到這里她就會渾身發寒。清涼殿里備置的有蓋大紅漆木碗,雖然表面看起來很豪華,但由于在五年更換周期到來前始終被放置著,因此那華麗顯得更為肮髒。元子想起語文老師是這麼教的。橋田穿的西裝、襯衣,戴的領帶雖然都是嶄新的,可因為穿的人令人作嘔,連衣服都給人以髒兮兮的感覺了。

元子絕對不想和鼻涕蟲似的橋田睡覺,光想一想就已經令她反胃了。能不能找到一個對策,使自己既可以從他手中逃脫,又能巧妙地利用他對自己的誘惑呢?

元子想要的東西就是將被橋田弄到手的梅村。如果再能將其轉賣的話,不要說波子棄權了的那個"巴登-巴登",甚至連銀座一幢小小的雜居大樓都可以買下了吧。(P283)

元子以前也不是沒有和異性交往過,還在東林銀行千葉分行負責儲蓄工作時,最初是一個市內證券公司的職員,此後是一個漁業協會的董事。由于常來窗口儲蓄,久而久之和元子親密起來,在元子下班回家的時候會對她糾纏不休。那是元子二十三歲和二十五歲時候的事了,兩個人都有妻兒。和他們的交往時間都很短暫,兩個人都是"好色的男人"。那個證券公司的職員後來調動了工作,而漁業協會的董事則因為瀆職貪汙罪而被送入監獄並從此在市內消失了。

元子從自己和這兩個男人交往的經驗看,她不理解為什麼女人會因為那事而對男人著迷的。在她眼里那不過是件單純而無聊的事,而且她只能從中體會到肮髒。可中岡市子卻被男人的身體牽著鼻子走。護士長在知道楢林院長外面有了其他女人後憤然辭職,而現在她因為忘不了院長一定又回去了。也許她會拜倒在他的腳下,請求他恢複兩人的那種關系吧。

元子覺得自己對男女之間的性事無法產生興趣,是不是因為自己的身體有什麼缺陷呢?自己已經三十四了,來店里的客人常常會用舌頭舔著被酒沾濕了的嘴唇說:"現在媽媽的年齡是女人最'鮮肥'的時候,就像金槍魚最肥美的腹部的肉了。"

對他們那些家伙而言,女人的容貌並不是問題,他們想要的就是那熟透了的女人身體。而橋田是其中最典型的一個。元子這麼覺得。(P284)

從Y賓館出來的元子向著附近的赤坂見附地鐵站走去。傍晚六點前是道路非常混雜的時間帶,與其坐出租車還不如坐地鐵來得快。從地鐵銀座站下車走六分鍾路就可以到了。

元子走下水泥階梯來到了地鐵站台,從涉谷開出的地鐵駛進了車站。她站在車門旁等著下車的客人,不料發現了一張自己認識的女人的臉,雖然樣子和以前有了些變化。元子仔細盯著她看,對方似乎也感覺到了這邊的視線,于是將臉轉了過來。

"啊呀,這不是柳瀨小姐嗎?"

"啊呀。"

對方吃了一驚,看著元子。

柳瀨純子曾是東林銀行千葉分行負責儲蓄窗口的工作人員,比元子小十歲,長著一張可愛的臉。四年前她因為要結婚而辭去了工作,她是戀愛結婚的,只在銀行工作了兩年時間。本來她的臉蛋是圓滾滾的,滿臉福相,可現在臉卻變瘦變尖了,簡直瘦骨嶙峋的樣子。

只見她身上的穿戴也不怎麼樣,從穿扮上看不像是出去購物或者玩之類的,而是上班途中。

"好久不見了,柳瀨小姐,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你。"

元子沒有立刻坐上地鐵,而是和她面對面站在站台上。

"就是啊。你沒什麼變化呀。"

"你也是。"

元子雖這麼說,可心里卻想柳瀨純子的變化實在太大了。也許對方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想盡早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