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子枉然地聽到電話鈴響了有十遍,然後她放下電話。電話機里滾出了一個十日元的分幣。
元子又眺望起對面的賓館來。大約有一半的窗戶沒有開燈,黑乎乎的窗戶中不知道哪一個是968房間,九樓大約有三分之二的窗戶一片漆黑。元子估計了一下,于是將眼睛凝視在那里。她的腦海中浮現出在那幽暗的四方形窗戶里兩個不斷蠕動著的身子。這是自己一手安排的計劃。此刻元子雖然獨自坐著,可她的氣息卻又開始亢奮起來。(P31)
要是被什麼人看見也許人家會感到奇怪的,心情必須平靜下來才行,她用手按住了胸口。八點過了,必須和店里聯系一下,心情也必須轉換成工作狀態,必須公事公辦才行。
這次電話一下子就打通了。
"是美津子嗎?"
"啊呀,媽媽。"
"我現在就過去。"
"知道了。您快點吧,有人在等著您呢。"
"誰呀?"
"安島先生。"
元子不由自主地想喊出聲來。
真是的,既不在事務所也不在家的安島居然在自己的店里。
"媽媽,您等一等。"
聽筒里遠遠傳來美津子和一個男人簡短的說話聲。那男人的聲音是自己所熟悉的。元子的心怦怦跳了起來。
"是媽媽嗎?"
安島接了電話。
"啊呀,晚上好。"她發出了充滿事務性的嗲聲嗲氣的聲音,將自己的感情壓抑了下來。(P32)
"我一個小時前就等著媽媽來了。"
"一小時前?那麼早啊?真對不起。我立刻就叫出租車,再過二十分鍾就可以到店里了。"
"現在你在哪里?"
"赤坂。"
"赤坂嗎?……那我剛好有事要和你商量。"
"好啊,好啊。"
"今天晚上你不能不上班,就這樣請假嗎?"
"……"
"是這樣的,其實江口先生,也就是橋田補習學校的前校長,我昨天去了他那里,和他談好了那件事,就是媽媽求我的事。"
他說的是橋田介紹的走後門進醫科大學的學生家長名單一事。那是江口大輔議員的叔叔江口虎雄秘密記錄下來的。終于他要給自己看了。
元子又湧起了一股新的興奮。沒有安島富夫的話就辦不成這件事。
"謝謝你了。"她從心底說。她的計劃正按她的意願進行著。
"不過明天起我有事要去九州一個星期。"(P33)
"哇,要去一個星期啊?"
"已故的江口先生的選舉區在雄本,我有事必須去一次。"
曾是秘書的安島,似乎為了獲取先生身前的地盤,鞏固自己將來作為一個後任者的地基。
"如果等我一周回來後的話就太晚了。前校長江口老人已近七十三歲了,一個高齡老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突然死去的。那樣的話那份秘密名單就永遠都別想看到了。"
"……"
"即使不是那樣的話,江口老人性格善變,如果放到一周或者十天以後的話,說不定老人會說這件事就當沒說過吧。"
"那可就麻煩了。"
"因此,現在我們就去老人家里吧。我是這麼想才到店里來等你的。"
"那我和你一起去吧。"
元子激動地說。元子處于既能見到安島又能看到名單的雙重喜悅之中。
"是嘛。那我們三十分鍾後在涉谷碰面吧。"
"涉谷嗎?"
"上次我也告訴過你,江口老人的家在世田谷區的代田,因此坐車去還不如坐井之頭線去快呢。在新代田站下車,走路也就七八分鍾左右。新代田的話也就是在媽媽住的駒場過去三站左右的那個車站吧。"(P34)
"是的。那我們在涉谷的什麼地方碰頭呢?"
"井之頭線車站的檢票口比較容易找到吧。"
"就在那里吧。三十分鍾後見。"
"我也立刻從這里叫出租車過去。"
"好的,知道了。……哦,對不起,讓里子接一下電話。"
元子告訴店里資格最老的里子自己今晚不去店里,讓她諸事多照顧著點。
里子說:"媽媽放心去吧。"聽筒里傳來了客人們開玩笑時發出的笑聲。
元子掛斷了電話機,重新眺望著對面的Y賓館,九樓的那排窗戶熄燈的增多了。元子的頭腦越發燥熱起來。
他們一同登上了小小的新代田站的水泥階梯,雖然元子和安島分別坐在電車里,但此時他們卻肩並肩地走在一起,和十幾個看來像下班回家的人一起走到了上面的馬路上,其他人都各自走散了。
寬闊的馬路是七環線,路上車水馬龍。他們避開車燈,急急地走在人行道上。元子手上提著在涉谷買的禮物。他們過了架在地鐵線路上的天橋,向右拐去。狹窄的小路上沒有了剛才車燈形成的河流,路上非常幽暗、靜謐。元子緊靠在安島身邊走著。(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