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2章 舊耳環



這六少的車,想也知道不是什麼一般貨色,稍微剮蹭一點,對家境普通的人來說,就是個天文數字.

更別說張小曼當時的職業是送外賣的--這個工作對女孩子來說是很苦的,她一定缺錢,拿什麼賠?

而六少這個脾氣心性,眼里絕對不揉沙子,絕對是個利己主義者.那種什麼"剮蹭豪車不要賠償"的事兒,怎麼也不可能發生在他身上--他不缺錢,算盤也打的啪啪響,一旦報了保險,那保費是不是要上調?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送外賣的,他干嘛要讓自己有損失.

可這對缺錢的張小曼來說,那就是個晴天霹靂了,她上哪兒找那麼多錢去?

六少梗著脖子,可沒覺得自己做錯了,而且他表示,張小曼當時就很堅定的說了,既然是她碰壞了的,那她一定要負責到底,六少很滿意,當然了,六少的時間是很寶貴的,就讓張小曼當場賠錢--他沒時間等著她拖.

可張小曼哪兒來那麼多錢,她沒辦法,眼看著六少要她立刻解決,她也是被逼的沒辦法,在手機上滑動了幾下,還真的把一筆錢給六少打過去了.

六少很滿意,開著豪車揚長而去,要不是他天生有個好腦子,也許他也就忘了這麼個小事兒了--這個名字,還是他驗看對方身份證和轉賬信息的時候看到,無意之中記下來的.

現如今,"張小曼"這三個字,也像是投入了一池死水里的三塊石頭,攪動的這一家人的人心,全惴惴不甯.

她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點莫名其妙,也有點心虛.

"我來捋一捋."我說道:"一開始,是宋為民先生經常光顧一個鞋店,鞋店里面,有一個女導購張小曼.這個女導購兢兢業業,很合宋為民先生的心意,這事兒,讓某個夫人知道了,這個夫人生怕女導購是動了歪心思,想對宋為民先生攀高枝,年輕的身體誘惑力當然很大,這個夫人很怕這個女導購捷足先登,有了宋先生的兒子,決定把這事兒扼殺在繈褓之中,就叫了店長,把女導購開除,女導購失業了."

大珍珠的臉一下就給灰了,身子不受控制的顫抖了起來.

宋為民見慣風浪,當然一下就看出來了,一手扶在了額頭上,露出了個很頭痛的表情:"生兒子……可笑……"

當然了,他不是說我可笑,是說大珍珠的這個念頭可笑.

大珍珠也知道自己天生騙不了人,一下就倒在了沙發上:"我,我也沒干什麼,我就是有點看不過眼,誰知道,她,她那麼想不開,那麼脆弱啊!"

哎,脆弱,賴以為生的職業就這麼不明不白沒個說法的沒了,還落個脆弱,這不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是啥.

我接著就說道:"但是宋先生機緣巧合,知道了張小曼被鞋店給開除了,就把張小曼招到了自己的公司做助理,還讓手底下的人不要把這事兒給說出去--宋先生是個聰明人,張小曼怎麼被鞋店開除的,猜也能猜出來."

宋為民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咧嘴慘然一笑.

這下,換成朋克灰的臉色不自然了.

"接著呢,張小曼就成了一個助理,因為認真負責,珍惜機會,干的很不錯,很拼命,可她運氣不好,做助理的事情,又被某個夫人給發現了,這個夫人給人事部施加壓力,非讓張小曼離開公司不可.張小曼就這樣,失去了第二份工作."

朋克灰很想笑一笑來緩解緊張,可她的臉頰很僵硬,笑的比哭的還要難看,宋為民盯著他,也冷笑了一下,朋克灰看著宋為民的冷笑,腳底下一軟,也差點沒站穩,連忙上手去拉宋為民:"為民,你聽我說,咱們在一起過了這麼久了,我還給你生了兒子,後來兒子沒了,白發人送黑發人,我心里這是真正難受,說白了,我也沒有……"

"松開."宋為民的聲音冷冷的,對她"念舊情"的法子並不買賬.

朋克灰的手像是觸了電,頹然就松開了.

"李大師,"宋為民看著我:"麻煩繼續捋."

"這張小曼,失業了之後,肯定是遇上了點小麻煩--有可能,是住的地方出問題了,""舌"字加"辛"成"辭","辭"也就是說從熟悉的地方離開,不光是換工作,有可能還被房東給趕走了.


租房一般都是"押一付三"或者"押一付半年"的規矩,她需要對她來說的一大筆錢,才能重新給自己安排一個窩.

于是,她就去送外賣--這個工作時薪比較高,雖然辛苦,她應該覺得這是個過渡期,還是堅持下來了.

這一堅持……她送外賣,偏偏就把六娃的豪車給碰了.

本來就身無分文,又需要一大筆款項,她能有什麼辦法?有可能,她去找朋友幫忙,朋友倒是個跟她一樣的窮姑娘,窮姑娘找錢,能有多少選擇,逼不得已,她選了白藕的"美人貸".

賠償是賠償了六少,可是剩下的利滾利,她怎麼還?

白藕的臉色不好看了--她手底下的人是干什麼吃的,還有她這個當老板不知道的?可能很缺德,但是,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張小曼被怎麼威逼恐嚇欺騙,猜也猜得出來.

那天被"老二"舉報,也許,她只是希望大家能幫她一把--"老二"沒看粉筆上寫的是什麼,也許是募捐,也許--是張小曼呼籲大家,幫幫她,揭發這個高利貸的黑幕.

她一個人在外面,肯定是無親無故,無依無靠的,她唯一能想到的法子,可能僅此而已--她被宋為民公司工作人員"隔離"了起來,一定再也見不到宋為民.

而"老二"舉報她是個騙子,因為她戴著昂貴的耳環.

最後發生的事情,除了張小曼,誰也不知道.

但我覺得,她那種性格的人,堅韌認真,不會那麼輕易去選擇死的--也許,是真的被逼上了絕路.

誰也沒有用繩子去勒她的脖子,可她確實是已經死了.好比網上一句話,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覺得自己有責任.

所有人都不吱聲,安靜的能掉一根針,還是六娃率先打破了沉默:"我們都沒做錯,她運氣不好,跟我們有什麼關系?這犯不上自責,這是她的……"

"對,就是的!"白藕趕忙也說道:"我弄那個美人貸,其實也就是想著積德行善,給需要幫助的人施以援手,解決他們的燃眉之急,我怎麼知道會……"

"是的呀,"朋克灰趁機也說道:"要不是她自己不檢點,能走上這條路嗎?都是自己作的!"

"可不是嘛,""老二"急忙也說道:"她沒有那麼缺錢!你們忘了,她戴著那個耳環,要不少錢呢……賣了不能解燃眉之急?她就是貪慕虛榮!"

她們一給自己分辯,似乎有都覺得自己很無辜,心虛消退了,變得特別精神.

"閉嘴."宋為民的聲音沉沉的響了起來.

氛圍一下又凝重了下來,沒人敢吱聲了,可他們的表情,都有點不服.

"那個耳環我知道."宋為民自嘲似得說道:"是我給定做的."

幾個夫人和六少的表情,表面恭敬,其實都很不屑,像是在說,歸根結底,事情是因為你好色引起來的,家里人都跟著你背鍋.

沒想到,宋為民添上了一句:"二十年前,她媽媽告訴我她懷孕了以後,我高興極了,特地給她媽媽做的,耳環上面,還刻著小曼這兩個字,她這個名字,是我親自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