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錫蘭篇之佛寶風云 第十八章 又被派苦工了

鄭和認真地聽著,而高闖的一雙眼睛則對著佛經瞄了又瞄。他不是貪圖這寶物想據為己有,而是看這些字體是不是如智光大師所說的那樣紅中帶金,金中帶藍。大師剛才說的特殊標記,他卻沒有看到,只看到兩個萬字不到頭兒的圖案,現在不免有些懷疑,怕智光大師激動之下出錯。

因為他是跪著的,眼睛和桌面平行,斜眼看去,果然不像正面看的那麼普通,也許是被不同光線照射的緣故,居然給人流光溢彩之感,好像從經卷上散發著淡淡的光芒似的,也確實是紅中帶金,金中帶藍,果然不是凡物!

“只聽說錫蘭有佛牙了,沒聽說過有經卷啊!”鄭和喘了口氣道,他一直屏住呼吸,這一刻才敢放心呼吸。

“事實上,這經卷早就失蹤,不知道流落到哪里。我小時候常聽師傅說起,卻從沒有見過,哪想到今天有這樣的機緣,直是佛祖保佑,佛祖保佑!”智光大師還在激動,“佛祖聖經只知出處,不知歸處啊!”

鄭和直起了身子,似乎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高闖見他起身,也站了起來,也沒經過任何人批准,走到桌邊,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把羊皮經卷小心翼翼地折好,再度放入石匣中。

“佛牙是錫蘭的,經卷是我大明的!”他斬釘截鐵地說,聽起來像命令,同時看了看屋里的人。

因為佛牙是佛寶,不宜讓太多人知道,所以舉行儀式、焚香禱告時差不多是全船人都發動了,但是真正進入到佛寶室觀看佛寶的人並不多,只有哈三掌教、智光大師、鄭和本人、他最信任的手下王貴通、再有就是迎佛寶的功臣高闖和朱允文了,加在一起,不過六個人。

眾人面面相覷。被高闖大膽的說法嚇到了。其實他們都想把這珍貴的經卷帶回大明,好好供奉,可是他們敢這麼想,更沒人敢這麼說,因為這些人都是宗教領柚,或者是注重禮節的人。高闖就不同了,他是無法無天的狂徒,凡事都順著自己的心意,不受任何規則的束縛。

“這本來就是我大明的,不過後來流落到了海外。現在我們迎回去也沒什麼不對。話說,只聽說過錫蘭佛牙。誰聽過佛祖聖經,所以連他們那個什麼什麼六世的也未必知道。”高闖繼續道,“我們大明把佛牙請回,送還給錫蘭人已經是極大的恩德了,佛經自然由我大明保管。”

“這——”智光大師心里歡喜得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看看經卷,又看看哈三掌教。

高闖以為他還在猶豫,又道:“您也不想想,錫蘭佛寶失蹤了這麼多年,他們幾派人馬一直在找,那個什麼亞烈苦奈爾王的人都找到狹窄山谷了,死了無數人,也得不到佛寶,可見佛寶是在等待有緣人。依著我說,連佛牙帶佛寶一起帶回大明,他們也沒有話說。不過皇上仁厚。為免這地方的戰亂,把咱們千辛萬苦、拼著人員傷亡迎回的佛牙送還他們,讓佛牙的神聖光芒鎮壓邪惡之氣。這就已經是天恩浩蕩了,把佛經請回大明再正常不過了。退一萬步說,這地方這麼混亂。這經卷這麼珍貴,如果毀壞了,咱們可就成了千古罪人哪!智光大師,哈三掌教,鄭大人,這責任。您們誰擔得起?”

“擔不起!擔不起!我佛慈悲。阿彌陀佛!”智光大師緊誦佛號,聲音充滿喜悅。要是依著本心,早就跳起來把經卷藏在懷里了。


“高兄所言有理。”朱允文突然插話,“我迎佛寶之時,曾感覺到佛喻。戰亂之地汙濁,佛寶只會被惡人搶掠,還是有能之人護之吧。如果佛牙能平息紛爭自然是好,但經卷必要放到安全之地才好。”

“真的嗎?”哈三掌教問,臉上現出羨慕之色。

朱允文正色點頭。

高闖看著朱允文,見他臉色平和,眼神堅定,覺得他所說的雖然可能與事實有點出入,可也不像完全撒謊,不禁對他的經曆有些好奇。不過他再轉頭一望,看其他人又是想把經卷帶回大明,又要保持風度,非要說個合理的理由,一點不痛快,不由得心里發急。

佛教在亞洲遍布很廣,佛教的聖物自然屬于所有信佛的人,那麼誰得到,誰能更好的供奉就由誰保管有什麼不對?再說大明本來就沒有貪圖佛牙,從傳說來看,經卷並不是錫蘭之物,說不定真是佛跡使然,就是讓大明迎回的。他們又沒有偷,又沒有搶,他不明白這有什麼好猶豫地。

“佛教不是講究隨緣嗎?”他有點不耐煩,“既然隨緣,經卷即到了大明的船上,帶回去就是。智光大師,哈三掌教,您們有大智慧,怎麼這會進了執念了。”

他話音一落,室內有一瞬間的寂靜,除了呼吸聲也聽不到。正當高闖煩得想轉身離開,出艙去換換悶氣時,智光大師突然跳了起來,其速度之快,嚇了高闖第三跳,不知道這個人和那個剛才昏倒的人是同一個不是?

“善哉善哉,高將軍所言甚是。”他手撫石匣,“老納倒愚鈍了,幸虧將軍提醒。經卷定要請回我大明,供奉在寺廟之內,受萬千信徒的香火,佑天下蒼生不受離亂之苦。”

他既然這麼說,哈三掌教也開開心心地道賀,說恭喜大明得到無上至寶,天下必將太平云云。他們高興,鄭和自不必說。朱棣崇尚佛教,本人就很信佛,這樣一來,朱棣會非常高興。鄭和這樣對朱棣並不是溜須拍馬,而是真心希望他能開心,他們君臣之間是從年青時代就培養起來的深厚感情。

幾個人又興奮的談了一會兒,高闖早就退到一邊去了,感覺累個半死,和這樣不痛快的人說話就是浪費氣力。他還是喜歡和老鐵他們在一起,大塊吃肉,大碗喝酒,沒那麼多忌諱,暢情適意。再看朱允文,靜靜的站在一邊,恬淡溫雅,舉止雍容,感覺這一趟佛山之行,他收獲很大,甚至有脫胎換骨之感。

折騰了半天,終于“散會”了,高闖恨不得快點逃走,沒想到鄭和卻把他單獨留下了。他以為鄭和是要秋後算賬了,治他私自帶公主和朱允文下船之罪。但他這一次沒有猜對,鄭和沒有責怪他,也沒有把他的官職一捋到底,甚至連提也沒有提,鄭和找他是另有其事。

據他分析,不追究他的責任主要有幾個方面的原因:


首先就是因為公主和朱允文都安全的回來了,這一趟沒出一點大事。

其次就是公主回船後突然變得很文靜,不像平常,總是纏著鄭和要到各種船上去逛逛,或者要求船到港口就上岸。這讓鄭和很欣慰,覺得迎佛牙這一趟,讓公主變得懂事了許多。

第三就是云想衣云大姑娘,她受傷最重,幸好治療及時,不至落下殘疾,但是一大片美麗的香肩可能要落下疤痕了。

高闖在迎佛寶儀式前,曾經匆匆去看過重傷的人,見幾個人恢複得都很好,只是昏睡中的云想衣卻憔悴許多,一張粉嫩含春的小臉瘦得顴骨都突出了,臉上也沒有血色,聽說是發了幾天燒了,才剛剛退熱。想來她身子弱,要想身體好起來,恐怕還要好一段時間。

高闖雖然氣質很男性化,但卻不是個粗魯、不懂憐香惜玉的人,心里對云想衣也有一分憐惜。無論是否接受,一個美麗的女子對一個男人抱有好感,任何一個男人對這女子也多少會有點不同。只是冷眼旁觀之下,他發現芒速沙蘇丹正為云想衣鞍前馬後的效勞,表現出對她極大的好感和路人皆知的目的。

回頭再一細想,高闖隱約猜到了這件事也是鄭和對他私帶人下船而不予追究的原因之一。當初公主剛被發現藏身在船隊中的時候,船隊正好趕上了一場可怕的風暴,雖然最後安然渡過,但鄭和為了安撫士兵們害怕船只會因女人而沉的驚恐情緒,稱公主是為了秘密和親而去的。

其實以大明的實力,哪里會以和親來換取和平,但是下層的小兵們不知道這些,有幾位高官心里明知道是怎麼回事,卻也不敢明說。按鄭和的意思,到時候可以說對方和親的誠意不足,再把公主帶回金陵就是。可這畢竟會落人垢病和口舌,現在能有新人來頂杠,鄭和當然求之不得。

芒速沙蘇丹明顯對云想衣非常愛慕,到時候代天子封云為公主,嫁出去了事,即圓了前面說的話,又擺脫了一個累贅,還能與一個南洋小國建立友好關系,一舉三得,何樂而不為呢!

高闖看明白這些,心里有了計較,打算看看情況在說。如果云想衣和芒速沙兩情相悅,他沒有話講,如果云想衣不願意嫁到蠻夷番邦,鄭和硬要逼迫,他可什麼也不管,救了云想衣再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和云想衣好歹相識一場,他不會放任不管。

最重要就是他終究是為大明迎回了佛寶,不僅是佛牙,還有那佛祖聖經。

而鄭和要和他說的事,是深入錫蘭內部與錫蘭的正宗王室、毗伽耶·胡拔六世會面的事。鄭和本來決定自己去,可最後仍然在各方的勸阻下決定放棄,因為錫蘭正在戰亂,尤其那個亞烈苦奈爾特別不講理且凶悍,船隊主帥冒然進入錫蘭腹地,太不明智了。

這一次的使者派的是鄭和最信任,而高闖最討厭的王貴通,軍隊的指揮方面是高闖和費信。高闖雖然沒有帶大隊人馬,不過軍職已經很高了,不得不再一次被支使做苦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