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3)

“只有這麼個走法。”塔凱爾說。

埃斯特挨過了一忽兒,大家都一言不發。他點點頭。“那好吧。還有一件事。胡班艇長托我代他對中斷巡邏表示歉意。他說整個潛艇、艇上人員和軍官全都表現良好。要不是魚雷失靈,咱們這回返航就可記上兩大筆擊沉敵艦的功勞。我們弄明白了‘烏賊號’盡管吃足苦頭,仍能繼續戰斗。巡邏任務並沒一敗塗地,他說干得很出色。”這番話埃斯特完全是用一種單調的干巴巴口吻說的。說罷他又用平時的聲調說:“就是這麼回事。回到戰斗崗位上去。我暫時解除戰斗任務只是給艇上人員有個機會啃口三明治和撒泡尿。”

薩姆托說:“你是說這艇上還有人沒尿褲子?”

這次會議就在粗俗而輕松的笑聲中一哄而散。從海灣口逃走給人有虎頭蛇尾之感。埃斯特、拜倫和塔凱爾穿著橡膠雨衣站在艦橋上,凝視著黑乎乎的瓢潑大雨。聲納兵激動得結結巴巴,報告螺旋槳的聲音和脈沖信號越來越多;開頭還只是遠在前邊,接著越來越近,再接著就在“烏賊號”周圍。顯然聲納接收器上三百六十度個個角度都送來回聲,鬧成一團,十分可怕,可是艦橋上卻一片潮濕,烏漆麻黑,太平無事。他們就這樣筆直開過重兵駐守的日軍巡邏線,當他們趁著夜色一顛一顛地安然沖出海灣,開到公海時,竟看不到絲毫動靜。

盡管聲納兵喋喋不休地接連報警,埃斯特卻徑自講道:“勃拉尼,就是要讓你瞧瞧,無知才是福。咱們這下給這幫黃鬼團團包圍,可這倒像一次游覽。但願千萬別叫咱們撞上一個鬼子才好。”

他讓潛艇作好戰斗准備,直到聲納上的脈沖信號逐漸消失,遠遠落在艇尾後面為止;于是他安排了一下值班。“勃拉尼,你換了班到我艙里來一趟。”

“是,長官。”

拜倫進艙的時候,他正穿著寬松的短褲躺在鋪位上,抽著雪茄。“嗨,拉上簾子,坐下吧。”埃斯特用一只胳膊肘撐起身子。“你喜歡潛艇的任務嗎?”

拜倫隔了半晌才回答得上來,就實話實說。“對我倒合適。”

埃斯特那雙綠眼珠炯炯發光,嘴角一抿,露出極為獨特的、幾乎是悶悶不樂的淡笑。“好,仔細聽著,”埃斯特向他湊過身來,兩人的腦袋相距只有一英尺光景,簡直在打耳喳似地說道,“胡班艇長什麼事也沒有,只是他嚇得屁滾尿流罷了。”

“什麼?不是腦震蕩?”

“才沒吶!他親口對赫維斯滕大夫說的。大夫告訴了我。于是我們三個人把這事談開了。他的確摔倒了,不過沒摔昏過去,他佯裝這樣罷了。這倒不是裝病臨陣脫逃,也不是膽小怕事,他實在是受不了啦,勃拉尼。第一次深水炸彈爆炸時,他就有這個預兆了。你知道,我是看著他的樣子心里這麼猜的。真是可憐見。他身子縮成一團,就像個光身子的姑娘給人當場撞見似的。我揣摩他做得對,因為他肯定是指揮不了一場攻擊啦。他垮了。他感到心驚膽戰。大夫只得給他一帖強力鎮靜劑,讓他吃了睡覺。等咱們一到了馬尼拉,他就要調出潛艇。”

聽了這消息,拜倫不由暗吃一驚。“哦,這件事他回頭會重新考慮一下的吧。他整個前程——”

“不,他不會考慮的。他完蛋了。他對我這麼說的,勃拉尼。”

“十年的潛水艇生活,‘夫人’——”

“瞧,他干錯了行當。當初他也實在沒法弄明白這一點的。凡是什麼人拿定主意認為自己受不了,我決不怪他,我替他難受。根據他這種情況,他確實干得不錯了。他控制住了自己,在敵人進攻下他的調度也恰當。”

“還有什麼人知道他的情況?”

“說起來,‘呼呼’正在場:你騙不過‘呼呼’。可他倒不是快嘴。赫維斯滕大夫也不會聲張,他為人非常講道德。我心里想,水兵們害怕都來不及,不會發覺的。我支持胡班本人這一套說法。等他調走後,真相自然會大白。現在呢,咱們只得自己來駕駛這艘潛艇啦。咱們現在正夾著尾巴返回基地,這對艇上人員的士氣有害。所以如果在返航途中碰到一條大魚,我可要去請求胡班批准開火。咱們不是還剩下二十枚魚雷嗎?如果咱們出擊,‘呼呼’就做我的參謀,讓他按一下方位表,你來操作魚雷發射數據計算機,明白嗎?也許除了我自己之外,你要算我生平看到的最好的下潛軍官,不過這項工作得讓奎恩去干了。”

“天吶。”

“有什麼困難?”

“我擺布不了魚雷發射數據計算機。”

“你在攻擊教練艇里干得挺好的嘛。比薩姆托強。挑不出第二個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