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陰無咎的說話,甯夜沒有回答.
他只是仰頭看天,喃喃道:"今晚月色真好."
天空中一輪圓月高掛蒼穹,月光若流水,輕撫大地,為黑暗罩上一片朦朧之輝.
甯夜仰首望蒼天,心中古井不波,看不出任何想法.
陰無咎和鐵魈到底是縱橫多年的大能,見這情況,也不著急,竟然一起靜下心來.
陰無咎甚至還附和了他一句:"確實不錯."
甯夜這方轉回目光,丟出茶具:"難得好月色,自當品茗細談.正所謂每逢大事有靜氣,越是大事,越是當心平氣和的說話才是."
說著已開始為二人上茶.
陰無咎鐵魈徹底平靜.
竟然就這麼看著他煮茶,斟茶,上茶.
接過茶水,陰無咎道:"茶是好茶,就不知甯天罡的想法可是好想法?"
甯夜神情淡漠:"我的想法很簡單,我想做黑白神宮的掌教."
陰無咎鐵魈同時動容.
他們互相看看.
鐵魈道:"你當初可是要滅了黑白神宮的,我們也是為此而助你."
"是我在幫助你們."甯夜糾正道:"另外,我成了掌教,也等于是報了仇."
鐵魈手中茶驟然結成冰塊:"但這不符合我們的計劃.甯夜,本來我們只是對聖人元神感興趣,但現在看來,我們要考慮的不僅是拋出元神之秘,還有關于你的事了."
反倒是陰無咎道:"他既然敢這麼說,想必是有讓我們同意的底氣了.甯夜,說說你能給我們什麼吧."
甯夜一笑:"天尸真是浪費好茶."
將天尸鐵魈手中的茶杯結過,重新為他斟了一杯,道:"我若成掌教,就把東境割讓給你們,如何?"
"你說什麼?"
陰無咎鐵魈同時震驚.
你丫這是賣地求榮啊!
"沒錯,就是割讓東境."甯夜回答:"東風關租借不過百年,現在,我直接把整個東境,五分之一的墨洲給你們,你們要是還不滿足,那我也無話可說."
"為什麼?"陰無咎不解.
不是甯夜給的好處不夠,而是太夠了!
土地就是資源,資源就是修為,修為就是力量!
擁有東境,就意味著有更多的資源,更多的人才,更強大的勢力.
現在八派形成對峙之局,暫時是僵著,暫時不起大戰.
這時候木傀宗要是無需戰爭就獲得一大塊領地,那可是肥大發了.
"為什麼?"甯夜冷笑:"因為我不在乎啊!正如兩位所知,我和黑白神宮可是仇恨的關系.雖然我師叔勸我放下仇恨,神宮內部有些人也願意支持我,我也同意保護一部分不該死的人不用死.但仇恨就是仇恨,我當了掌教,黑白神宮就沒事了?這也太可笑了!"
他說這話時義正辭嚴,再結合他的身世經曆,到是讓人半點生不起懷疑之念.
甯夜已哼道:"我會救下該救的人,但那該死的人,也還是得死.當年參與過滅天機門的人不會活,主持過此事的人,不會活,就算是黑白神宮自身也有罪孽,也是要遭報應的.我不會滅了這個門派,但黑白神宮,他們休想再成為墨洲之鼎.否則,我的複仇還有何意義?"
陰無咎鐵魈聽得悵然.
原來是這樣麼?
甯夜可以保黑白神宮,但保的不是那強大的墨洲之鼎,而只是門派自身.
他們會象當年的天機門一樣,從巔峰衰落,最終成為平凡無奇的小門派.
這,才是報仇!
既雪仇恨,又留底線.
削弱,肢解這個門派,滿足了甯夜的複仇欲望,也不失底線.
這一刻聽著甯夜的話語,陰無咎本能的就信了幾分.
畢竟這的確符合甯夜的作風.
只是這麼一來,他們的心思立刻活動起來.
鐵魈已道:"若是這樣,一個東境可不夠."
他先前還覺得很夠呢,現在就開始覺得不夠了.
甯夜冷笑:"那是自然,不過問題是你們吃的下嗎?就沒想過別的門派會怎麼想?"
呃……
這到是啊.
如果讓其他門派知道此事,別說昊天門這些對立門派,就算是極戰道聖王閣估計也不能接受.
甯夜已道:"飯得一口一口吃.先是東風關,有我上位,你們就不用擔心後面的麻煩.太陰門如今也開始意識到云絕古地不對勁了吧?有我在,就不用擔心他們.接下來就是蠶食東境.等將東境消化成真正屬于自己的地盤了,再圖後續."
"那個時候,你怕是又要提出條件了吧?"陰無咎也算有些了解甯夜了.
甯夜白眼一翻:"我就算再怎麼要好處,好處還能大過你們?我不求天下至尊,只求天外逍遙.待我削弱黑白神宮,做了自己應做之事後,將來所求者就是云游天外."
"飛升?"
"無需飛升,千機殿就能做到."甯夜直接道.
聽到這話,陰無咎和鐵魈都是一陣豔羨.
這千機殿果然不愧是上古神物,只是沒想到竟然還有飛升天外之能.
"我們如何相信你會說到做到?"鐵魈問.
甯夜隨手一丟,一塊留影石已飛到鐵魈手里.
"今日談話,都已被記錄在內.這個證據,夠有力了吧?就算我成了掌教,都無法辯駁.我若食言,你們將此物拋出,我便百口難辨,不比你們之前的手段都有用?"
鐵魈和陰無咎互相看看.
甯夜把事情做到這一步,可見誠意,再想想他之前說的話,確實很有道理,二人終是點頭道:"好,既如此,那我們等你過來!"
今日之談是秘會,回頭甯夜還是得出使一趟木傀宗,走個形式,才能真正把事情落定,也好顯他挽狂瀾于既倒之本色.
當然,少不了也是要敲何生默一番竹杠的--表面條件總得有不是?
----------------
和陰無咎他們談定,甯夜離開.
回去的路上,池晚凝琳琅天已從千機殿中出來.
琳琅天咬著手指看甯夜,低聲道:"真沒想到,原來秘密是聖人元神,而你……你竟然用出賣黑白神宮來換神宮平安.你這做法……這做法……"
她想不出該用什麼語言來評價甯夜.
實在是甯夜的思路太奇葩.
大概不會有哪個人想到,甯夜拯救黑白神宮的方法是出賣黑白神宮,實在是太矛盾了.
然而這本來就是甯夜的心情.
他救黑白神宮的心情是矛盾的,所以做法也就可以矛盾,唯因其矛盾,反而可以跳出舊的思維,開拓新思路,給出別人注定想不到的解決方案.
池晚凝則好奇問:"你真的會把整個東境都交給木傀宗?"
甯夜笑道:"我都把那麼重要的證據給他們了,還會賴賬不成?自然是要做的."
琳琅天立刻不滿:"不行,我萬花谷也要."
她到象個十足的貼娘家的婆娘,事事不忘萬花谷的好處.
甯夜道:"那是自然,到時候,萬花谷也會有一境之地."
我去,你是真要把墨洲給拆了啊.
池晚凝都感覺有些窒息:"那墨洲,就只剩三境之地了."
"唔,所以說,我們還是有很多東西可以賣的."甯夜一笑:"賣到只剩一境,你們看如何?"
二女:"……"
琳琅天道:"那你這個黑白神宮之主,做的怕也沒有滋味了吧?"
甯夜一笑:"你弄錯了一件事."
"什麼?"
"一個門派的強大,不僅在于領地,更重要的是人.土地可以沒有,可不代表我的人就弱啊!"
甯夜一握拳頭:"大量的資源,再加上艮字秘,只要我們手上有足夠的實力,誰敢小看我們?說得再難聽些,如果有一天我不想給了,那麼那些送出去的土地……也不是不可以拿回來的."
二女一起吃驚的張大嘴巴.
所以你丫不僅是黑白神宮的救世者,還是它衰落的根源,最後還可能是中興之主?
而這一切,就特麼全取決于你當時的心情?
這就難怪甯夜會主動授人以柄了.
實力強大到一定程度,就可以不講理!
甯夜以前弱,就拼命的講道理,現在距離巔峰已然不遠,所以暫時講道理拖時間,為的就是將來的不講理!
"沒錯!"甯夜大笑:"興衰皆在一念間,你們不覺得這才有意思嗎?"
琳琅天點頭:"是,這才是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