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凝視深淵



好不容易讓馬兒停下來,驅趕它們停在路邊的一棵大樹下.

勉強避一避風雪.

李量敲著馬車的車門喊道:"大師,不行了,雪太大,我們先在這里躲一躲吧!讓我進去."

車廂不算大,但勉強可以坐下四個人.

"大師?"

敲了幾下門,車廂內卻毫無反應.

李量疑惑地湊近髒兮兮的玻璃看去.

里面的確坐著三個人,難道是睡著了?

不至于吧?

恐懼的情緒就好像雪花落在地上的雪花一樣,一點點堆積起來,開始占據李量的內心.

咽了一口口水,李量摸出手槍,另一只手搭在車門外的把手上,用力向外一拉.

沒有想象中的阻力.

車門被輕松打開,李量看到車廂內坐著三個人.

但是這三個人,卻不是唐洛三人.

而是三個完全陌生之人!

不對,並不是徹底陌生.

他們是剛才路過莊園的時候,看到的巡察中的三個人.

什麼時候換掉的人?

李量心里大駭,本能地扣動了扳機.

子彈射進狹小的車廂內.

李量看到鮮血從三人身上迸發出來,可是這三個陌生人依然保持著原本的坐姿,一動不動.

六發子彈很快就打完.

"咔擦,咔擦"的聲音傳來.

這聲音提醒無意識扣動扳機的李量沒有子彈了.

他把左輪往車廂內一丟,轉身就向後跑去.

沒跑出幾步,一只手從李量背後伸出.

按在他的肩膀上.

巨大的力量傳來,李量身子後仰,狠狠砸在地上,灰色的雪花四濺.

背後火辣辣地疼痛.

仰面躺在地上的李量,看到頭頂出現了三張面孔.

三張被子彈擊中,本應該死去的面孔.

他們就這麼站著,微微彎腰,居高臨下盯著李量.

眼中沒有半分神采,仿佛死人,仿佛傀儡.

每個人的手中,都拿著一柄鏽跡斑斑的匕首.

李量看清了,匕首上的斑駁,不僅僅有鏽跡,還有血跡.

他甚至可以聞到匕首上傳來的血腥味.

"匕首不應該是假的,只是某種幻象嗎?"

"開膛手能夠同時附身三個人?"

"開膛手杰克還能夠附身操控尸體?"

"如果他能附身操控尸體的話,那天晚上為什麼被周大叔'打死’後就跑了?"

"大師他們什麼時候消失的?"

一瞬間,李量的腦海中被種種疑惑填滿.

仿若走馬燈一般.

這些疑惑,對他來說,永遠都沒有解答了.

匕首落下.

李量身上泛起光芒,形成一道光幕,擋住了那柄匕首.

然而連情緒都來不及釋放和轉變.

第二把匕首同樣落下,光幕搖晃,暗淡.

同時,第三匕首"刺碎"了光幕.

李量的身子顫抖起來,如同一條上了岸的魚一樣瘋狂地抖動,拍打著地面.

隨後,停止了掙紮.

鮮血將灰色的雪染紅,然後變成了黑色.

"雪好大啊."

楚重天看向旁邊車門的車窗,灰色的大雪,連路兩邊的場景都看不到了.

"咚咚!"


周振國敲了兩下車廂壁高喊道,"小李,停車吧,進來躲一躲,雪太大了!"

回答他的是馬兒的嘶鳴聲.

馬車一陣搖晃,拉車的馬兒突然開始高速奔馳.

周振國和楚重天都沒有坐穩,身子搖晃,額頭撞在一起,撞了個眼冒金星.

車廂瘋狂搖晃著.

讓人感覺像是坐在一頭發狂的公牛身上.

"跳車."

唐洛睜開眼睛,一巴掌拍開關上的車門.

搖晃了一下腦袋,周振國率先跳下,摔在了被灰色雪花覆蓋的地面上,也不知道有沒有受害.

楚重天咬了咬牙,也跟著跳了下去.

那姿勢,顯然要比周振國難看很多.

發出了一聲悶哼,他差點撞在車輪上.

唐洛沒有急著跳下去,半個身子都掛在車廂外面,看向前面.

原本趕車的李量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消失無蹤.

稍微停留了一陣,唐洛才邁開步子,直接落地.

就好像從靜止的馬車上走下來一樣,毫無影響.

等他轉頭去看馬車的時候.

狂奔的兩匹馬已經帶著車廂消失在了風雪中.

看了兩眼,唐洛回頭向來時的方向走去.

約莫往回走了十分鍾左右,唐洛才看到已經彙合的周振國和楚重天.

兩人看上去都有些狼狽.

身上也有一些擦傷,但好在沒有真的傷到什麼,頂多是因為疼痛一時半會會影響到行動.

休息一下就好了.

"小李他--"看到唐洛孤身一人出現,周振國欲言又止.

"他不見了."唐洛說道,"能走的話,一起去找找."

"好."

兩人點點頭.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也太詭異了.

盡管在內心不願意承認,他們也都知曉,這些天的大雪,絕對不是正常的自然現象.

從小城離開到現在.

才多久?

從晴空萬里變成現在的暴風雪.

顯然,有某種未知的力量,在阻攔他們離開小城.

開膛手杰克?

他們不知道,說實話,也不願意去多想,也不願意去深思這背後隱藏的力量到底是什麼.

無知,有時候是一種幸福.

周振國和楚重天沉著臉色,慢慢朝著馬車消失的方向走去.

這里只有一條路.

一走,就是將近一個小時.

兩人都覺得自己的腳趾都快要凍僵了.

盡量把帽子壓低,衣領拉高,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

饒是如此,依然無法阻擋似乎要侵入骨髓的冰冷嚴寒.

"找到了!"

眼前的風雪中,出現了馬車的輪廓,就在路中央,一動不動.

"沒有人."

靠近馬車,無論是車廂還是車夫的位子,都是空無一人.

不僅僅如此.

整倆馬車都被一層厚實的冰棱所覆蓋,完全凍結了起來.

包括那兩匹馬,好像站立在風雪中,好像已經死去了無數年.

"搞什麼啊."

楚重天說了一句,語氣充滿頹喪之意.

似乎從莊園之夜後,事情就完全脫離了他們的想象.

如同脫缰的野馬,朝著無法預知的未來狂奔而去.

站在冰雕一般的馬兒旁邊,楚重天忍不住向前走了幾步.

突然間,他腳下一空.


踩在積雪上的沙沙聲沒有響起,腳下的積雪,開始墜落.

馬頭方向,之外的地面,不知何時已經完全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色的無底深淵.

灰色的雪花在楚重天之前,墜入到黑色的深淵中.

楚重天失去平衡的身子也同樣墜落.

接著,他脖子衣領一緊,巨大的力量讓他整個人拋飛起來,落到了馬車後面.

一屁股坐在地上,楚重天疼得都忘記了驚訝.

"這是怎麼回事?"

周振國走到唐洛身邊問道.

也不是在問唐洛,只是想要說一些話.

把楚重天抓住丟回去的唐洛說道:"很明顯,我們已經無法離開小城了."

這道突然出現的天塹,一眼看不到底,也同樣看不到邊際.

唐洛可不認為,朝著左邊或者右邊走個幾百米,黑色的深淵就會消失了.

可以想象,小城,已經成為了一座孤島.

屬于開膛手杰克的獵場!

沒有人可以逃離.

"走吧."

周振國說道,既然沒有辦法逃離,那就只能面對.

他和楚重天轉身往回走,卻注意到唐洛沒有離開,依然站在黑色深淵旁邊.

出神地望著它.

這就是傳說中的"當你凝視深淵,深淵也在凝視你"?

"大師?"

楚重天開口.

"貧僧在想,這下面會有什麼,有點想要下去看看."唐洛開口說道.

"啊?"

兩人身子一震,玄奘大師不會要跳下去吧?

"大師你冷靜點."楚重天趕緊開口喊道,"不要跳下去啊!"

"呵."

唐洛笑了一下,"不必擔心,貧僧又不是一個莽夫,只是想想罷了."

"……"

"不是就好."周振國干笑一聲.

不過他們自然不知道,如果不是受傷的關系.

唐洛還真不一定是想想.

我唐玄奘無所畏懼--等等,現在不行,等把幾個徒弟找回來了,才可以放心大膽,愉快地莽過去.

沒有了馬車,大家就只能一深一淺踩在雪地中.

一路走回去,沒有發現李量的身影.

理論上該有的腳印,也沒有看見.

隨著逐漸靠近小城,漫天的風雪也漸漸減弱.

等到走到莊園附近的時候,天空已經是晴空萬里.

唯有帽子,肩頭,衣服雪花融化的痕跡提醒三人剛才發生過什麼.

楚重天不信邪地往回走,天空中再度開始飄雪,氣溫也驟然下降.

明確告訴他們,活動范圍只有這麼一點.

"以前任務有限制活動范圍嗎?"唐洛問道.

周振國回想了一下,搖搖頭:"不清楚,通常來說,我們神魔行走的活動范圍,是以任務為中心向四周輻射的.就算不打算完成任務,大家也不會過于遠離.這種明確到極點,可以說是強制的限制,我沒有遇到過."

"……開膛手杰克的能力嗎?"楚重天問道.

"我覺得不太像,他這麼強,又何必遮遮掩掩……或許,真的是神魔的限制吧."周振國歎息一聲.

能夠將小城變成一處絕地,制造出黑色的深淵為天塹.

開膛手杰克做的?

周振國真的不願意往這方面去想.

"少了三個人."

唐洛的聲音讓周振國和楚重天看向他.

"莊園的看守,少了三人,剩下那個……"

走到莊園緊閉的大門前,唐洛伸手在門上敲了敲.

依靠在門上,背對著他們的格蘭場巡察身子一抖,直直地摔在地上.